拥抱

    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姑娘想。

    她一直想那件事儿，出现在花坛后的佛像。腻烦之后就忘却一阵子，等到一系列事情结束又让她想起，如此在她脑中循环。

    母亲说父亲还不同意离婚。

    家还是那个房子，依旧在它该在的位置，可家里的氛围已经变了。

    父亲有时候回来，与母亲分房睡。有时候出去三五天又回来，他们不说一句话。好像在离婚前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闹着玩的感觉。

    冉箐不懂这些。母亲模模糊糊地跟她说过完年就会离婚，让她该怎么学习还是怎么学习，在学校好好上课。

    他。她想起黎墨。

    坐在窗前的桌子旁，女孩的眼眸因为一缕光线而垂下。

    黎墨和她的家离得很近，不过放学不能碰见。因为他已经高三了。

    明天是周末，冉箐把蒋黯与桂玉叫到那家餐厅。

    于是桂玉来的时候，满脸惊讶地认出坐在冉箐身边的人是隔壁学校年级第一的黎墨。

    黎墨有点不适应这种情况，他没和同龄人打过太深的交道。

    对冉箐而言，黎墨在她的面前是淡漠而正经的。他好像什么歪心思都没有，他外表看起来绝对完美。

    不过他对其他人则更淡漠，甚至能让人觉得他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

    黎墨自己清不清楚不知道，学校里的人可是暗暗仰慕他，却不敢轻易靠近他。

    “我来了……”

    蒋黯走过来拉起椅子坐下，椅子就与地面摩擦着发出一声噪音。

    少年一晃眼，就看见对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蒋黯挠了挠头，眼神转向冉箐。

    “介绍一下，”她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连着又停下，“这是黎墨，隔壁高三的，我新交的朋友。”

    “你们如何认识的？告诉我告诉我。”

    桂玉无处安放的手最终还是揪着自己胸前的辫尾，一脸兴奋地看着冉箐问。

    “我们家离得挺近的，那次在车站认识的，然后他帮了我很多。”

    蒋黯兴致缺缺地将视线放在整洁的桌面上，垂着头罕见地一言不发。

    “唉哟！”桂玉支起身子像小狗一样嗅着鼻子，“瞧我，怎么闻到好大股酸味儿啊。”

    蒋黯脸突然开始发烫，抬眼发现冉箐正笑盈盈地看他，不禁让他想起前段时间心情低落的她。她现在的情况变得好一些了吗？

    他呼了一口气看向黎墨，“你好，我是蒋黯。”

    “……”

    他没有回应。黎墨坐在这儿都让人侧目。

    他的脸毫无遮拦展现出来，外头的阳光让他的五官镀上一层阴影。他没有带帽子，黑发服帖地垂在脑后，不长不短，保持着干净整洁。

    蒋黯也没有发现对方是否作出回应，拿起菜单看了起来，“我只带了十五元出来，让我看看有什么……”

    冉箐去看黎墨。那真是一张挑不出瑕疵的脸。她看到他鼻梁侧面勾勒出的弧度，睫毛垂落下的阴影，然后是那张看起来柔软的唇。

    “你要吃什么？”她试探地问道。因为怎么发觉，他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样，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

    事实上黎墨有点不适应那个名叫桂玉的女生看自己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将目光转向冉箐，“拌饭吧。”

    “噢。”冉箐挑着眉问桂玉，“我们小玉吃什么？”

    桂玉回过神来已是心神荡漾，“啊，我都可以。”

    “那我要炒年糕和荞麦面。”冉箐双手托着腮，“我最喜欢啦，味道真好……”

    听着女孩的话，黎墨嘴角噙起笑，“那我要和你一样的。”

    “诶？吃得完吗？”冉箐看了看黎墨，“要不炒年糕点大份，我们分着吃吧。”

    “好。”

    吃饭的时候，几人又忍不住谈起几天的那场考试。瞧蒋黯听到桂玉提起这件事情后抱怨不已的模样，冉箐不禁想到自己糟糕的分数，啊，的确太糟糕了。

    “我最近懈怠了考试，老妈可说死我啦……”

    桂玉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听着蒋黯念叨完开口：“没有吧，你懈怠了还考得比我好。”

    “啊，对了，”想到什么，桂玉转头看黎墨，“黎墨同学，你考了多少？”

    通常这种话题都会被“故意”冷落的学渣冉箐扭头看向黎墨，然后听着他启唇报了个天文数字。

    蒋黯和她双双对视张大了嘴，差点没“呀”地一声叫出来。

    “呀，都要接近满分了……好几题都很难的……”桂玉捂住嘴，刚刚筷子都没能拿稳。

    看来他确实名副其实，年级第一的人物。冉箐单手托着腮，支起筷子去夹年糕，却随着一道“啪嗒”声与黎墨的筷子碰上。

    黎墨目光一顿，“你吃吧。”然后他速度很快地收回筷子，以至于对面狼吞虎咽的两人没有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四个人又聊了会天，冉箐看着天已经快暗下去了，这时蒋黯已经提出要回家。桂玉也要走了。

    结完账，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冉箐去看黎墨：“你有电话号码吗？”

    黎墨“嗯”了声，“怎么了。”

    “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

    “好。”他顿了顿，“我的电话在家里没带出来。”

    “诶？你出门不带电话的吗？”不等他回答，冉箐又笑起来，“那明天吧，明天放学我等你。”

    “好。”

    黎墨感觉最近他收到的视线更多了，学校厕所里，他迷蒙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还没走进教室就看见走廊里的学生向他投去视线，有几个大胆的不是同班的，也已经走进教室在和其他人谈论着什么。

    “原来你把眼镜摘了，这么帅啊。”同桌推了推他的手臂眼带揶揄，“都是来看你的。喏，她也在看你。”

    棠岐看到什么之后，忽的收回手。

    黎墨看着站在自己课桌旁的女生，不由得有点厌烦，又是她。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这是我亲手做的巧克力曲奇，黎墨，你…收下尝尝吧。”

    “不了。”他冷淡地向她看去，“麻烦你走开。”

    女生面色一顿，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出了教室。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同学面面相觑，纷纷为女生感到惋惜，又感叹起黎墨，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班上的这位学霸会长得这样不凡呢。

    他的脸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就是态度比较冷淡。他们几乎没有发现，他们在之前根本不关注他到底是否冷淡。

    学生们看完热闹后又回到座位学习去了，毕竟马上要交作业了。

    傍晚。一放学的时候，同桌就看到黎墨在收拾书本，他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

    “嗯。”黎墨平缓地说，“有点事。”

    冉箐远远地看到他就朝他招手，二人一起走到车站等着巴士。

    也有几个学生看见了他们两个，只见冉箐与他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在他困惑的目光下，姑娘的手指凑到唇边无声地对他示意。

    别靠近她。她的意思是这样的。

    下了车后，冉箐才开口和他说话：“最好不要让他们看见，你们学校管得很严诶，我怕影响不好。”

    说着，她低头拿出电话凑到他面前。“给我联系方法吧。”

    两个人互换了号码。黎墨觉得这一切似乎有点不真实，他的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他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呆滞状态。

    冉箐低下脸，眸光暗了暗。下一秒她又换上无害的笑容，“走吧，我们去书店。”

    她去牵他的手，在手腕的地方，手指贴着他的肌肤。姑娘一边去看他的表情，黎墨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反应。

    “帮我写几道题目，那些都太难了。“

    “可以吗？”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替你完成。”

    这句话凭他漫不经心、没有起伏的声音讲了出来。

    女孩疑惑地思考着这句话，“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我……”

    当黎墨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后，他的最后一道防线差点被击溃，她的音容笑貌一部部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不忍去看她此刻质问他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眸，启唇回道：“我可以帮你写答案。”

    他看向她，看她的头发，看她的眼眸，像回忆深处的幻想。她是这样儿看他的眼睛，那双发生意外才会流露出意外的棕色瞳仁。是她吗？她眼带置疑。

    天空降下了突如其来的小雨。

    “下雨了。”

    冉箐眨了眨眼睛，感到雨点打落在身上与脸上。

    姑娘待在原地不动，随即，黎墨就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身上独有的冷香逐渐被她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躲在衣服下的姑娘抬起眼眸看向他，她听凭自己的思想，靠近他去闻他的味道。然后她靠在了他的怀里。

    黎墨抬起下颌闭上眼，胸前靠着的是女孩的脸，被环住的腰间是她的手。

    除了冷香，她还隐约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奶味，让她感到清新，让她感到无拘无束。“抱我。”她说。

    黎墨的心脏跳得很快，思绪仿佛已沉落到颈间的位置，思绪荡然无存。

    他的心跳不重，完全是一种漂浮着的快。他心中被埋在深处的阴影让他抱住女孩。他们站在雨幕里，他感到自己心跳，他的灵魂。他的灵魂不再形影相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