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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河(第二章攻出场)

    ? ?“操,你他妈给不给钱啊!”跛脚的男人当街发疯,抡起旁边的木头棍子就要朝人家脑袋上轰,一旁的女人赶紧拦下他,用别扭的汉语提醒他不能张扬。

    ?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干瘪男人,钱都被缝在了内兜里,他死死攥着衣襟,生怕人直接过来抢,硬横着一张脸,伸脚踢了踢蹲坐在旁边的“货物”,不情不愿的说:“我不买了还不行吗?”

    ? ?“说不买就不买了,辛辛苦苦弄过来的,你跟我闹呢?”跛脚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冲上前去,抬手卡住了刀疤脸的脖子,一双眼珠子瞪的很是突兀:“今天不给钱就别想回去!这可是刀尖儿舔血的活,老子没工夫跟你玩儿!”

    ? ?女人有些急了。

    ? ?这个刀疤脸死活非要在火车站里面交易,此地不偏僻,也不好教训人,毕竟他们是好不容易带着‘货’混进来的,声音大点儿都可能惹来警察,加上好管闲事儿的人一多,三五成群的围过来,犯不上。

    ? ?“你不要命了!”女人的普通话相当别扭,有一股子越南人那种干巴巴的络子味儿,她尽量压制着狂躁的性子,用力掰着跛脚男人的手指,把手从刀疤脸的脖子上卸下来。

    ? ?刀疤脸被人捏的脸红脖子粗,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想放弃了,但骨子里又有点儿舍不得,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货’,确实好看,洗干净送来的,白白嫩嫩,半长的头发细软软的,扎成一个马尾梳在脑后,说是年龄可小了,一路上估计没少挨打挨骂,已经驯服了,手上绑着细细的手铐,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 ?主要是五花大绑的也确实混不进来。

    ? ?他又可惜的想了想,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小孩是个怪物。

    ? ?跛脚的男人不占理,他被女人拦下来,空气仿佛静止了几秒钟,没敢再动手。女人贴着他耳边说呢,要不然降个价,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这样的小怪物也不好卖。

    ? ?刀疤脸也不知道他们在合计什么,但肯定是在劝他买。

    ? ?老旧的夹克衫裹紧了清瘦的身板儿,他伸手又碰了碰小孩的下巴,光洁如斯,一根胡子也没有,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有先付钱,而是要求验身,他差点就被骗了!

    ? ?要搁以前他也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农家汉子,终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虽然个头不高,但胜在勤锻炼,身材很鼓,算得上是‘魁梧’,那时候开泵车能捞钱,也有不少小姑娘愿意和他过日子的。

    ? ?最垮的也是那会儿子,那群不怀好意的朋友开始拐带他抽大烟,一开始也没告诉他是啥,以为是香烟,就说是一起试试,开心一下。没想到是鸦片,只能说这种东西多少次虎门销烟都烧不干净的,人心就是这么叵测。

    ? ?他知道真相后就不愿意吸了,但烟瘾犯起来真是排山倒海的难受,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往骨髓里钻,弄得他每一颗细胞都要被搅碎了,每天躺在床上,疼的满身冷汗也不敢吱声,后来实在忍不住,他又开始偷着抽。

    ? ?真戒了这东西,是在监狱。他当初真是万般义气,兄弟打群架把人打坏了,诬赖到他身上,身上几张嘴也说不清楚,只能被冤枉着去顶罪。脸上这道疤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他听见兄弟指认他的时候,没忍住扑上去大闹,被人用酒瓶子摔碎了的玻璃片滑的,最后人家倒搞了个正当防卫,他得进去蹲五年。

    ? ?五年一到,他出来之后身体也坏了,干瘪黑瘦,没一点好样子,病歪歪的,大气儿也不敢喘。想说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吧,现在这种情况,谁都是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愿意蹚这趟浑水。

    ? ?后来,他老娘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一个渠道,说是能买个媳妇儿,都是从南亚那边拐卖过来的,有越南女人,也有老挝和柬埔寨的,都是不太富裕的人家,把姑娘买了好生活。

    ? ?一深打听,价钱还是可商量的。那种全活儿又端正的小女孩,最能卖上价,一般轮不上他这种穷鬼。有点残疾的呢,娶回来跟娶樽佛似的,干不了重活,还不如不娶。他本来也不抱希望,只是忽然得到个信儿,人贩子说他们手里有个便宜货,刚捣腾过来,问他要不要。

    ? ?他也怕受骗,揣着好不容易打工攒的一点儿钱就来了云南,也不敢贸然出站,就在里面瞎晃悠,想好了就用车站小卖部的电话跟人联系,三毛钱一分钟,坚决不肯出去交易。

    ? ?老娘特意交代他了,拐来的女人,不干不净的很多,最好是先验一验身子,主要是怕有见不得人的病,再不讨好的传染过来,没抓着狐狸倒惹一身骚。

    ? ?他认真记下了。

    ? ?话说第一眼看见这小孩,他还愣住半晌,真漂亮,几十个村子都挑不出一个的那种漂亮,皮肤白生生的,简直要发光。这俩人贩子说这孩子还不是普通的货,是个混血儿,爷爷是实打实的法国人,殖民那会儿过去做警督,和他奶奶生的他爸,他爸又和越南女人生了七个孩子,他是最小的,养不起才卖。

    ? ?刀疤脸被忽悠的差点信了他们的邪,都要立刻给钱领走了,但是转念一想,这种好事儿咋能轮到他身上,于是清醒过来,非要验身。

    ? ?这一验,就验出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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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人不仅是个小男孩,还是个小女孩,器官畸形,不男不女的,长着小嫩芽,也开着小花苞,在厕所里说着鸟语跟他推推搡搡,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满腔都是被骗的怒意。

    ? ?“就这种阴阳货,谁爱买谁买,我今儿个还就不要了!”刀疤脸狠下心来拒绝。总之,好看是好看,但这种怪东西,怎么可能领回家,老大不小娶个怪胎做媳妇,他老娘知道了不得气死啊!

    ? ?女人叹了口气:“价钱已经压的很低了,你找别的路子,根本挑不着这种货色!”

    ? ?“这不是质量的问题。”刀疤脸激动的浑身发抖:“他是个怪物你们知道吗,带回家说不定要折寿的,不洁的东西都克人,要不然他爹娘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一个半大小伙子就往出卖呢,你们心里没点儿数吗,别指望骗我,老子不可能被你们骗钱,没门儿!”

    ? ?女人叉着腰:“那你想给多少?”

    ? ?这是要他给个准数了。

    ? ?只是,他的重点已经不在钱上了,他是不想要这个人!算了,权当白跑这一趟,他也不纠结那么多了。

    ? ?刀疤脸斩钉截铁:“多少都不要,你爱卖给谁就卖给谁!”

    ? ?“操你妈的,逼崽子敢诓我!?”跛脚男人顿时火冒三丈,拎着木棍就和刀疤脸扭作一团,女人急着劝架,这是在厕所旁边长廊的角落里,外面有人听见了声音转过来,都往里好奇的探望着。

    ? ?“到底谁诓谁啊,你傻逼啊!”

    ? ?“别打了,别打了!再找人卖就是了!”

    ? ?蹲在一旁的小怪物忍受着嘈杂的争吵,侧过头去往外看,汽笛的轰鸣声尖锐刺耳,像是无形的手掌,推送着人群离开这个地方。安检那里排队的人很多,刚刚打开大门,人挤人的朝站台奔去。

    ? ?“只停十分钟,啊!快点跟上,有序排队都能上车,遵守顺序,肯定落不下谁!只停十分钟,都跟上前面的!看好自己的票!”警务拿着大喇叭,口齿清晰的劝着,小怪物什么也听不懂,但他隐约能猜到,汽笛响起来的时候,就是车要开走的时候。

    ? ?在西贡南侧的港口,隔着铁栅栏偷看拥挤的泰来码头,每隔三天都能听见高昂的鸣笛声和嘈杂的离别声,码头上密密麻麻的送行人,与轮渡上的人们隔岸相望,挥手告别,祝福的声音和哭泣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钻进他的耳朵里。

    ? ?渡船离岸的那一刻,或许是一种解脱。

    ? ?很多次,他甚至都计划着离开越南,随便钻进哪个货箱里偷渡都好,无论是去法兰西,还是越过苏伊士运河去英格兰,甚至是哪个不知名的荒岛,哪里都好,肯定比现在好,至少他是自由的。

    ? ?此刻的汽笛声便犹如一种召唤,与往常的千百次一样,鼓舞他不安于现状,挣脱牢笼。

    ? ?于是,趁着三人争执之际,他看准时机,疯狂的朝着人群跑了过去。他只知道一直跑,不被抓回去就好,于是他用力狂奔,丝毫不敢松懈。

    ? ?人流密集,他缩着身子钻进人堆里,脚上还踩着人贩子丢过来的廉价塑料拖鞋,脚掌血肉模糊,神经绷紧到极致,他几乎失去了痛感。这全是在红河蹚水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子刮坏的,上了岸又被扔进货车里,和十几个女孩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被鞭子抽醒,他们被连夜锁在昏暗的屋子里,见不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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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屋子里的女孩们一个一个被卖掉,剩下的总想找机会逃出去,不过没成功,那屋子实在太严实了,墙砌的很死。

    ? ?最后只剩他一个,女贩子用越南话骂他赔钱货、烂尾货,说他砸手里了,只有把他赶紧出手,才能回去越南搞下一批货。他低落的蹲在墙边啜泣,两天没吃东西了,他浑身软绵绵的,饿的几近晕厥,女贩子连一滴水都吝啬给他。

    ? ?似乎终于找到了下家,在被关了不知道多久以后,房门开了,阳光照射进来,他迷迷糊糊的抬眼看过去,只见跛脚的男人形单影只,反手把门锁上了。

    ? ?他开始没感觉,直到那双瘦成细杆似的手,不怀好意的往他身上摸,才惊觉这个男贩子是想侵犯自己,于是他想也没想,一脚踢上了这畜生的命根子,把人疼的嗷嗷直叫,高昂的叫喊声把外面的女人招惹进来了。

    ? ?女贩子说话是用越南语夹杂着生涩的汉语,他勉强听懂了越南语那部分,女人的方言口音极重,他拼拼凑凑,理解出来大概的意思是找到买家了,有人愿意来看看。

    ? ?人贩子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卖不出去的货就直接给破身,然后丢到熟悉的店做妓,越南过来的人生地不熟,到哪儿都很难逃跑,就算跑了也很容易被抓回来,没有身份证明,在中国就是见不得光的黑户,除了乖乖卖身也没有其他方法挣口饭吃。

    ? ?那个跛脚的男人已经动了要给小怪物破身的心思,但除了例行公事,更多的是想玩弄几番,毕竟这么标致的货,就连女人堆里都很少见。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先是被伤了一道,后又被告知有下家愿意交易,心情很不愉快。

    ? ?尤其下家验货以后还不买了。

    ? ?两个贩子和千里迢迢来买货的刀疤脸争的脸红脖子粗,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人没了,被饿了三天的小东西居然还有力气跑,女人一巴掌扇醒了和人较劲的男贩子,用滚车轮一样越南语大喊“人跑了”!

    ? ?刀疤脸男人也吓了一跳,三人停下来就开始往站口跑,远远看见一群皮肤黑黄的农民之间那个套着背心,白生生的男孩,他疯了一样往车门赶,趁检票的不注意,混在人后面跟上去了。人一多检票也松,连票号都没看清,只看到手里有票就能放行,见到小小一团的小怪物,也只以为是前面哪位的女儿。

    ? ?小男孩怕他们仨真的冲上来把他带走,于是哪个车厢人多就往哪里钻,眼看着检票已经到了尾声,三人过了站口跑过来,火车门也快关了,三人被困在下面,列车员管他们要票。

    ? ?女人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

    ? ?汽笛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小怪物蹲在站满了人的过道处,一声不吭,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