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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康氏父女

    瀚宇楼,当今江湖第一大派,地处江南,依小昆山而建,自创派以来已有数百年历史,根基深厚,不仅门下弟子众多,枝繁叶茂,当今大弟子徐峰还是淮南王的庶子,所以瀚宇楼和皇家还有着这一层关系。而瀚宇楼的现任掌门牧英,一手天元剑法炉火纯青,几乎到了江湖上无人可比的第五。牧英人缘极佳,在江湖上交友甚广,与众多豪杰交情颇深,还和武林盟主何毅青是多年好友,凡正统江湖中人,只要见到牧英,便都是要恭恭敬敬叫一声“牧楼主”。

    潘世嵘驾着马车一路赶到小昆山山脚下,他望了望悬着“瀚宇楼”三个大字的汉白玉牌楼,又抬头向山上眺望,只见不少亭台楼阁层层坐落在山林间,与碧蓝的天空和翠色的松柏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潘世嵘原来遇到过几个衣冠齐楚,出手阔绰的瀚宇楼弟子,也听旁人夸赞过瀚宇楼的雕梁画栋,但如今当真亲眼一见,他还是被瀚宇楼的豪气所震撼。

    天色尚早,又接连赶了几天的路,潘世嵘就打算先在山溪旁歇息一阵,等整顿好再继续上山。

    小昆山下有条山溪,溪水清凉透彻,潘世嵘拿出水囊,打了些水给潘峥峥,又给还在昏迷的潘得胜喂了些。

    潘峥峥喝了几口水,问潘世嵘道:“小潘,我们现在就算是到瀚宇楼了吧?”

    潘世嵘点头道:“是,只要再往山上爬一段应当就能见到瀚宇楼的人了。”

    从潭山城到瀚宇楼这一路风餐露宿,偶尔才有一间驿馆可供居住,潘峥峥和潘世嵘又得竭心照顾潘得胜,两人都瘦了几斤。潘世嵘跑镖跑惯了,糙点苦点倒没什么,但潘峥峥是初次经历这些,潘世嵘本以为潘峥峥会受不住,没想到潘峥峥只是头几天不适应,后面再怎么还是撑过来了,从未抱怨过什么。

    潘峥峥也真是渴急了,一下就将水囊里的水“咕嘟咕嘟”饮过大半。

    潘世嵘见了,从潘峥峥手中拿过水囊,贴心地对她道:“我再去装点水。”

    山溪的对岸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位蓝衣姑娘,也蹲在溪边取水,瞧潘世嵘走过来,蓝衣姑娘朝潘世嵘嫣然一笑,随后腼腆地将头低了下去。

    蓝衣姑娘肤若凝雪,玉骨冰姿,露出的白皙手腕在阳光下甚至泛着层光,清眸柔情似水,眼下一颗泪痣更显柔情,她的青丝被山间的清风微微吹起,凌乱却动人。

    简直像是下凡的仙子,潘世嵘还是初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他不由看的入迷,直到有一陌生的粗狂男声响起,他才回过神,尴尬地咳凑一声,连忙也蹲下装模作样的灌水囊。发现。

    “雪心,水装满了没有?”蓝衣姑娘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席地而坐的中年男人问道。

    “马上了阿爹。”蓝衣姑娘回答,声音轻柔悦耳。

    潘世嵘悄悄抬眼偷看蓝衣姑娘一眼,心想道:“原来她叫雪心,真是个配她的好名字。”

    忽然,潘世嵘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警觉地看去,发现竟有一条麻绳般粗的花斑黑蛇匍匐在离雪心不远处的河岸。花斑黑蛇缩着身子,嘶嘶吐着蛇信子,朝全然没有察觉到这条蛇存在的雪心做出攻击的架势。

    眼见这条花斑黑蛇就要伤害雪心,潘世嵘顿时起身急切地大喊道:“姑娘小心!”

    雪心闻声防备地向后退去,然花斑黑蛇也被潘世嵘这句惊扰,径直扑向她。

    倏然,潘世嵘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尚未琢磨出究竟发生何事,那条花斑黑蛇就在空中被大卸八块,碎成段的蛇肉纷纷从空中坠落在草地上。

    “阿爹!”雪心松了一口气,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右手放在他身后背着的剑鞘上,将花斑黑蛇斩杀的人正是他,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出鞘,斩蛇,入鞘这一系列动作,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男人面色严肃,责备雪心道:“你太大意了,雪心!”他说着看向溪对岸被自己出色的剑技惊讶到说不出话的潘世嵘,向潘世嵘道谢道:“多谢你的提醒小兄弟,鄙人康庄,这位是小女康雪心,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潘世嵘朝康庄拱手道:“在下长风镖局潘忌,潘世嵘。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康前辈勿记在心上。”

    这时听见声音的潘峥峥匆匆跑了过来,她瞟了一眼康家父女,担心地问潘世嵘道:“小潘,你没事吧?”

    潘世嵘摇了摇头。

    “姑娘,不必担心!一条蛇而已,已经被我杀了。”康庄豪放地对潘峥峥大声道,他又笑着问潘世嵘:“潘小兄弟,这是你家娘子?”

    潘世嵘浑身向前一栽差点摔倒,赶忙摆手否认道:“不是的!她是我姐姐,叫峥峥。”

    康庄道:“我说呢,怎么你们长的有点像。你们姐弟俩到瀚宇楼是来做什么的?”

    潘世嵘正欲开口,康庄突然伸手制止道:“先等等!隔着条溪不方便说话,雪心,你与我一道过去。”

    康庄不但剑法精妙绝伦,轻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他虽虎背熊腰,但居然也使得出水上漂,在溪面上点水而过。而康雪心跟在康庄身后,步履轻盈,一趟下来也只不过湿了鞋底。

    潘峥峥是个武学外行,却也看出康庄身手不凡,她称赞道:“前辈好武功。”

    康庄哈哈大笑几声:“雕虫小技而已。”

    康庄剑法精湛,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眼下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瀚宇楼,想必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潘世嵘回想起康庄先前自我介绍时,并未透露出自己是何门何派,这让潘世嵘不禁更好奇起康庄的身份来。

    潘峥峥道:“家父病重垂危,我们姐弟听闻何盟主手中有一种药,有疗伤奇效,所以此番特地带家父来瀚宇楼向何盟主求药,请他救救家父的性命。”

    康庄道:“原来是这样,难得你们姐弟有这般孝心。不过据我所知,何毅青这只老鸟现在并不在瀚宇楼。”

    何毅青外号“飞隼”,如此潇洒霸气的名字,竟就这样被康庄说成了老鸟。

    听到何毅青不在瀚宇楼,潘世嵘心里一紧,追问道:“何盟主不在瀚宇楼?”

    “不过是暂时不在罢了,你不必担心。他那只老鸟是向来不喜欢守时的,估计要等武林大会开始才会飞来。”看潘世嵘目光黯淡下来,康庄安慰他道:“潘小兄弟,你也先别丧气,离武林大会没几天了,你们不如先随我们一同上山,我知道瀚宇楼里也有几个好大夫,我让他们先给你爹看看,用药先把你爹的病缓下来,再慢慢等那老鸟来,你看如何?”

    这无疑是最好的法子,潘世嵘与潘峥峥二人对瀚宇楼并不熟悉,和何毅青也素未谋面,如果能有康庄这个武林前辈做中间人,是最方便不过了。

    康庄热心肠的提议让潘世嵘十分感激,他连番道谢道:“多谢康前辈,此等恩情,来日潘某必当涌泉相报。要给你和雪心姑娘多添麻烦了。”

    康庄不在乎道:“潘小兄弟客气什么!如果刚刚不是你,雪心可就要被那蛇咬伤了。你可千万不用跟我客气!”

    瀚宇楼不愧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大派,除了远观就可视的玉宇楼阁,从小昆山山底一路到半山腰都修着宽敞的青石板路,可供两匹马车同时行进,畅通无阻。

    康庄和潘世嵘坐在马车前驭马,潘峥峥和康雪心两个女孩则在马车内开起了小会。

    “潘姐姐,你习武吗?”坐在马车里的康雪心好奇道。

    潘峥峥摇头道:“不。我对习武这事没什么兴趣,家父也不愿强逼我,所以就没学过。雪心姑娘想必是会武的?毕竟有康前辈这么一位厉害的师父。”

    康雪心道:“哪里呀,我爹是厉害,我就不行了,还总惹我爹骂呢。对了,不知潘伯伯生的是什么病?”

    潘峥峥道:“我也不清楚,按理说只应当是轻伤,可是不怎得就病倒了,一直昏迷至今。”

    “请过郎中了吗?他们说什么?”

    “请是请过了,但他们一个两个也都说不明白,否则我和我弟弟也不会寄希望于何盟主了。”

    康雪心鼓励潘峥峥道:“潘姐姐你别难过,我阿爹与许多江湖神医相熟,请他们给潘伯伯问诊,潘伯伯一定会康复的。”

    马车外的康庄认可康雪心道:“雪心说的不错,你们姐弟就放心吧,就算是用强的,我也会将他们绑过来给你们爹看病。”

    康雪心笑嗔道:“阿爹,你又开玩笑了。”

    “什么开玩笑,我可是认真的!”

    以康庄的武功,他这话还真未必是在开玩笑。

    突然,康庄猛地一拉缰绳将马车停住,瞬间变了脸色,眉头紧皱怒视着前方。

    潘世嵘见到康庄这副神情,不由紧张起来,他顺着康庄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从远处迎面走来一队人马。打头的是一青年男子,骑着只黑额白马,相貌英俊,身后跟着辆悬挂着织锦车帘的马车,这马车华贵无比,车架和轮毂上都镶着金饰,与潘世嵘一行人所坐马车可谓是天差地别,而从马车后跟着大批随从来看,想必这队人又是出自江湖上的名门大户,富庶人家。

    意识到父亲的反常举动,车内的康雪心透过车窗小心地向外看去,等她看清来人,她霎时间变得有丝慌张。

    潘峥峥不解地问道:“雪心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康雪心小声道:“碰上江叔叔了。他是我阿爹的同门师弟,与我阿爹多年不和。”

    看见康庄,骑马的青年丝毫没有冤家不碰头,要绕路走的意思,他大大方方地到了康庄面前,翻身下马,恭敬向康庄作揖问好道:“康伯父,别来无恙。”

    然而一向对晚辈和蔼可亲的康庄此时却换了个模样,他不屑地扫了青年一样,越过青年径直看向富丽堂皇的马车,压根就不把青年放在眼里,只当青年是团空气。

    “江师弟,既然遇上了,为何还不现身?难不成你已经老到双腿瘫痪,不得不让你儿子代替你了?”

    被康庄无视,青年尴尬地直起身子。

    “康师兄,这么久了,你还是老样子,小孩子脾气一点都没改。”马车里的人毫不客气地回呛。

    康庄嘲讽道:“咱们都没变,你也还是那么地讨人厌。”

    马车里的人道:“你我都是剑客,使得一手好剑就行了,又何必在意是否惹人喜爱。”

    康庄道:“练剑更多练的心境和品性,并非只是剑技,倘若一个剑客的品性无法让人尊重,练出来的剑法也不过只会是些下三滥的武功。就是因为师弟你这样想,才会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

    仿佛听到了某个天大的笑话,马车里的人大笑道:“手下败将?康师兄,我看是你老糊涂了。我可不记得我几曾何时输过你,反倒是你一直占下风,否则世人也不会在写诗歌颂你我时,把我排在你之前了。”

    这句话一下惹怒了康庄,他抬手就要拔剑,被站在两辆马车之间的青年拦了下来。

    “康伯父!既然都已经来了瀚宇楼,若您真想与我父亲切磋,到论武台上再切磋也不迟!”

    康庄眯起眼睛冷哼一声,缓缓地收手道:“江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可别步你爹的后尘。江师弟,今日我看在你儿子的份上就先给你留个面子,这次的武林大会,我定会在论武台上与你分出个高下,到时候你可别怯场!”

    马车上的人道:“康师兄,那我就恭候你的赐教了。言儿,不必再与他们多说废话,我们走。”

    江氏父子离去的时候,江言故意放慢了速度,他频频回头,终于对上了康雪心的视线。

    江言轻轻一笑,小幅度地朝康雪心招了招手。

    康雪心的皮肤本就白皙,所以哪怕只是一丁点脸红,也要比常人明显许多。潘峥峥瞧康雪心忽然脸飞红云,不由觉得奇怪,于是也从车窗向外看去,隐隐望见了已经走远了的江言,她瞬间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脸上浮现出了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