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遇之视角番外(上)
“什么?!”杨厉满脸震惊地问,“你说谁,谁是你邻居?” 白遇之叼着奶茶吸管,重复了一遍:“郑谦啊。” 杨厉倒吸一口冷气:“是那个童星吗?是那个郑谦吗?!” 白遇之有点嫌弃,屁股挪了挪,坐得离他远一些,说:“我以为只有班上女同学会关注这些,怎么你也关注?” 杨厉抓抓头顶,笑了笑。 杨厉和白遇之是小时候的好朋友。 白遇之父亲在铁路系统工作,时常随着工作调动到全国各地。白遇之小的时候,家里有奶奶和妈妈照顾他,后来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妈妈受不住,跑了。 于是家里只剩下他和奶奶。 杨厉就是他那时候认识的朋友。 后来,父亲去到别的城市都会带上他和奶奶,因此白遇之很小的时候就辗转于各个城市。直到初中时,才回了老家苏州。 奶奶年纪大了,不再适合跟着父亲到处跑,白遇之不放心老人一人在家,坚持要求留下来陪着奶奶。 然而没过多久,奶奶生病了。老人到了那个年纪,一点小病都受不得。没过几年便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白遇之一个人。 父亲提出把他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白遇之拒绝了,他守着和奶奶一起住了好几年的家,独自一人生活着。 他现在住的地方,邻居家住着一家四口,男主人姓郑,是位小学教师,女主人姓王,开着一家小小的早点铺,家里还有位老人,是王阿姨的母亲。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家的儿子,叫郑谦。 郑谦是个童星,小小年纪就演了一部国民度极高的电视剧。他人长得好看,又有灵气,从小就受到各方面的关注。 白遇之奶奶生病的那段期间,王阿姨给他们送了很多次饭,两家人就这么熟悉起来了。听说白遇之现在一人生活后,王阿姨主动跟白遇之父亲说,大家都是邻居,我们有空会帮你照顾小白的。 本以为这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王阿姨真的每天招呼他来家里吃饭。 郑谦比白遇之大几岁,平时忙着拍戏,两人不太熟。郑谦在家的时候,两人也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几年下来也没说过几句话。 私下里的郑谦很沉默,话不多;白遇之小时候到处转学,经常是还没和上一个学校里的同学熟识,就转到了下一个学校,时间久了,他也不想再主动和别人交朋友了。 因此,他对郑谦根本没有什么大明星的滤镜,也完全不能理解杨厉的惊讶。但架不住杨厉的苦苦哀求,某天晚上在王阿姨家吃饭时,白遇之试探性地跟郑谦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看你的电影,能跟你认识一下么?” 郑谦点点头,没说话。 几天后的周末,白遇之领着杨厉来了王阿姨家,进门后再三跟王阿姨道歉,说,总是打扰你们,太不好意思了。 那顿饭吃得不算太平。 杨厉还处于见到大明星真人的喜悦中,扒几口饭就要瞄一眼郑谦。 郑谦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对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然而,饭吃到一半,他突然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改了”,放下饭碗跑回自己卧室,嘴里叼着油性笔的笔帽,在墙上写着什么东西。 他的卧室正对着餐厅,打开门的瞬间,杨厉看到了卧室墙面上用红色和黑色的油性笔,写满了字。 其中红色的几个感叹号看得他心里一哆嗦。 在餐桌上吃饭的另外四个人都没有太过惊奇,王阿姨甚至微笑着看着郑谦,说:“小谦这孩子,爱演戏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杨厉极为震惊地扭头看白遇之。白遇之对这样一幕也没有露出太多表情。 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郑谦经常在做别的事情时,突然神叨叨地跑走,过一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回来。 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年纪还小时演的那部戏更多的是本色出演,他后面接的很多角色,都需要实地考察剧中人物的生活,揣摩着入戏。 与此相对的,是难以出戏。 很多媒体对他的评价都是戏疯子。 杨厉对郑谦的崇拜并没有随着那顿诡异的饭而结束,白遇之却越来越厌烦这样的生活。 他升入高中,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本来寄人篱下蹭饭吃这件事就让他非常不好意思,饭桌上还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事件。 事情开始变得严重,是从郑谦接了一部名叫的电影开始的。 这个名字,取自男女主角名字中的一个字,小春和曙光。 小春跟着自己改嫁的母亲,与曙光的父亲组成了全新的四人家庭,原本是很微妙又尴尬的关系,小春却对自己的继妹产生了一丝不可告人的欲望。 小春在日记里,写下了自己对住在隔壁房间的妹妹种种无法自控的肮脏念头,为了忘掉这些,他开始频繁换着女朋友。 但这些都没能压制住他的爱意,在曙光和男友分手后的某天夜里,小春终于和她发生了关系。 这样的爱情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影片的结尾,曙光和别人结婚了,婚礼当晚,小春坠楼自杀。 这样的电影不可能在国内上映,导演和编剧都是奔着拿奖去的。郑谦也是,他野心勃勃,想要靠着小春这个角色再拿一个最佳男主角。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状态也愈发不稳定。 他开始一个人对着空气念念有词,安静呆坐时突然发疯,甚至夜里睡觉时突然坐起来,光着脚跑到外面发呆。 王阿姨和郑叔叔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儿子入戏太深,但凡他们多留心郑谦种种反常行为,就不会继续夸赞他为新戏采风、体验生活。 这一天晚上吃饭时,郑谦无缘无故掀了家里的饭桌。王阿姨愣了一瞬,马上安抚自己儿子,郑叔叔则取来扫帚和拖把清理,只有郑谦外婆看着这一幕,红了眼圈。 郑谦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毫无征兆地跑出去了。 王阿姨叫了他一声,没叫回来。她回过头来对白遇之说:“小白啊,你把厨房里的饭菜热一下,给你郑谦哥送过去吧。不知道这孩子又去哪儿了,你找找他。” 白遇之捧着手里的饭碗,他也只吃了几口,碗里的米饭都没怎么动。原本还想再吃几口,可他无法忽视王阿姨殷殷切切的目光,点了点头,起身去厨房热菜。 饭菜热好后,他拎着小饭盒,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他不知道郑谦会去哪儿,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他沿着家门口的小巷子走了快半个小时,直到天都黑了,才在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门口找到了郑谦。 他不知道郑谦在这里干什么,他站在他身后,用小饭盒碰了碰他的肩膀。 郑谦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他指着橱窗里一套粉色的婚纱给白遇之看。 “曙光喜欢粉色,这套应该很衬她。” 白遇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胡乱应付了几句,拉着他回去了。 晚上,白遇之躺在自己家里,饿得睡不着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他晚上只匆忙扒了几口饭,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家里还有一些饼干,他实在受不了,爬起来吃了。 饼干又干又硬,他噎得不行,又跑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快四点了。 他没有什么睡意,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又一次下了决心。 下个学期,一定要申请住校。 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等到下个学期,郑谦就出事了。 那次之后,郑谦对他忽然热情了一些,会主动问他学习上有没有困难,钱够不够用。 白遇之不太习惯他这样,每次都很不自在。 某个周五的早上,白遇之出门上学时,看到郑谦在楼梯旁发呆。 他迟疑着叫他:“郑谦哥?” 郑谦今天打扮了一下,穿着一件很合体的衬衫,配上那张英俊的脸,显得又青春又俊朗。 郑谦对他笑了一下:“嗯,你来啦。” 他的语气让白遇之浑身起鸡皮疙瘩,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样的郑谦让他觉得有些可怕。他应付了几句,匆匆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去之后,郑谦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着不知自言自语什么,片刻后又突然回过神,懊恼地捏着裤缝。他握住楼梯的扶手,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 “为什么……都在躲着我……” 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放学要比平常早一些。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回家过周末,只有白遇之心事重重。他总是想起早上出门时郑谦诡异的举动。 他在想,干脆找个理由,今天不去王阿姨家吃饭了吧。 他在路上磨磨蹭蹭,甚至还去商场里逛了一圈,一直耗到九点多,才饥肠辘辘回到家。 ……而等待着他的,是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记者,和王阿姨哭天抢地的哭声。 郑谦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