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谢明声上楼后,发现傅轻在睡觉。 卧室里开了空调,但温度并不太高。傅轻大概没有穿睡衣,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是赤裸着的。 谢明声抿了抿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叫醒他。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这时还在睡觉,恐怕会影响晚上的睡眠。 他走到床边坐下,安静注视着傅轻的睡颜。傅轻睡着的样子很可爱,谢明声用rapper的尊严发誓,这真的不实他粉丝滤镜太厚。 傅轻睡着时眼睛和嘴巴都闭得很紧,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谢明声看着看着,偷笑几声。他索性脱了外衣和裤子,小心趴在被子上,脸跟傅轻凑得很近。 傅轻并没有睡得太沉,这点细微的动静也足够让他清醒一些。他可能是睡懵了,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只知道身边有人。他低哼了一声,自己往下滑了滑,只留下小半张脸还睡在枕头上,伸手环住谢明声,往他怀里靠去。 即使是没睡醒时的自然反应,也足够让谢明声受宠若惊。他很想抱住傅轻,又想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犹豫之下,两手竟然摆成了举手投降的姿势。 傅轻在小声嘀咕着,谢明声听不清,只是那热气一直洒在脖间。 几分钟后,傅轻悠悠转醒。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傅轻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谢明声捞过手机给他看时间。 两人坐在床上,分着喝了一大瓶无糖的酸奶。 谢明声酸得脸都皱起来,抱怨说:“这种东西你也喝得下去?” 傅轻:“习惯就好了,我现在喝普通的酸奶会觉得太甜。” 谢明声又一次对傅轻控制饮食的强度感到敬佩。 喝完一大瓶酸奶后,傅轻又困了,在开口赶走谢明声前,那人掏出耳机笑眯眯给他戴上。 “哥哥,给你分享一首好听的歌!” 傅轻最近被他强迫着换了手机铃声,听他的专辑,甚至他们厂牌的cypher。也谈不上不愿意或者不好听,只是谢明声的歌曲大多还是比较燥,不太适合在睡前听。 谢明声央求着说:“就一首,就一首!而且这首歌不是我的歌,是慢歌,不会吵得你睡不着觉的!” 傅轻拿他没办法,接过耳机塞进去。 谢明声没说假话,这的确是首慢歌。神奇的是,仔细听会发现男歌手的吐字速度其实非常快,傅轻在心里试着跟了一下,发现完全不是正常说话的语速。但大概是旋律舒缓,听上去不仅不闹,反而非常能平静心情。 意识到这点后,傅轻不自觉地开始认真听歌词。 “想要的东西都特别的贵 窗外的景色都特别的美” “语言永远都有弊端 永远表达不完一半 没有 一句话能不留遗憾 没有 哪句话能不留遗憾” “再努把力 再努把力 下一句你一定能够听清” 听到后面,谢明声嗓子痒,没忍住跟着哼唱了几句。他大概是歌词不熟悉,哼了几句就跟不上了,抿着嘴低头不好意思地笑。 听完这首歌后,谢明声果真取回了耳机。他往傅轻身边蹭过来,跟他挨着坐在一起。 谢明声音乐品味不错,挑着给傅轻听过的歌曲都非常好听,这首也不例外。在歌曲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傅轻仍然沉浸在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悲伤中。 半晌后,他扭头问谢明声:“这首歌叫什么?” 谢明声:“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 傅轻笑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自己那点不痛快又一次被谢明声敏锐地察觉到。 不等他开口说话,谢明声先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挨着他的腿根放在一旁,用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我们做爱吗?” 傅轻定定看了他几秒,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不做。” 谢明声预料到会被拒绝,没有露出惊讶或是难过的表情,他只是问:“适量运动可以让心情变好。” 做爱就是一种运动,是现在最合适的运动。 但傅轻还是摇头。 谢明声:“可是你心情不好。” 谢明声总是很真诚。跟他说话的时候似乎从来不需要去考虑他的言外之意。 就好比现在,他问要不要做爱,傅轻就真的相信,他只是想让自己开心。 傅轻并非不会拒绝别人。这几年他拒绝过很多居心不良的人,可他无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这样一双真诚的眼睛。 “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你惹我生气,”傅轻摸着谢明声的后脑,那发质有些刺手,并不像它的主人那样柔软,“怎么能发泄在你身上呢?” 谢明声弯起眼睛笑了笑,露出一个很孩子气的表情。 “哥哥,我希望你开心。” 他又露出了那副小狗一样的神情,好像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傅轻一人。傅轻不由得好奇起,谢明声究竟喜欢他什么。 但傅轻知道,也许讨厌一个人是有理由的,喜欢这种情感,大多都是没有缘由的。 谢明声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手指头不安分地捏捏他的手或者腿,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傅轻“嗯”了一声。他回答得太晚,以至于谢明声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傅轻这是在回应他的话。 小狗一样的人皱了皱鼻子,很不好意思地问:“哥哥,今天有喜欢我一点吗?” 他笑着问出这样一个卑微的问题,看上去即使被拒绝也不会难过,明天依然会心甘情愿地跑到他面前,捧着一颗干干净净的心想要送给他。 ……可即便如此,傅轻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想骗他,又难以开口拒绝。 谢明声抿了抿嘴,拉起滑落在床上的被子给两人盖好,抢先一步躺进去,闭上眼睛大声说:“睡觉啦!” 现在时间还早得很,谢明声常年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这根本不是他正常的作息时间。 傅轻坐在一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谢明声的睫毛簌簌打着颤,明显是一副毫无睡意的模样。 傅轻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按灭了卧室的灯光。 傅轻很快睡着了,但他睡得很不安稳,几乎一整晚都在做梦。 梦里的他和戚别又陷入了那个“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死循环。 他觉得自己像个啰嗦的怨妇,一直在向薄情的丈夫询问着原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戚别的回答还是那句话,我以为你对谢明声有意思。 到最后,傅轻厌烦了,疲倦了,不想再继续争吵下去了。他脱力地靠在床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好,姑且先不去管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迟早会分开,我问另外一个问题,”傅轻疲惫至极,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就算你的假设成真了,我们分手之后,我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谢明声呢?” 戚别大概也对这样无休止的争论感到无奈,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吗?他年纪小,头脑简单,又很爱你。” 对话又一次陷入了僵局,他们好像在走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每当戚别说起这些的时候,傅轻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戚别说得没错,每一句都没错,可这并不能构成因果关系。 傅轻无力地靠在床头,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卧室的灯光明明已经很昏暗了,可他始终觉得这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除了你,和谢明声,我不能再选择别人了吗?” 戚别立刻反问:“谁?” 傅轻没有马上回答,他强忍着开口的冲动,舌尖在嘴里舔了一圈。戚别只回答了简单的一个字,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最后,他轻声说:“没谁。对,你说得对,没有别人了。” 说完这句话,傅轻缩回被子里,把被角一直掖到下巴。他伸手关了灯,翻身背对着戚别。 “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这一晚虽然睡得不踏实,但傅轻实实在在睡满了十个小时。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傅轻捏了捏眼睛,昨天下午和戚别的那通争吵在梦中也依然折磨着他。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戚别正站在门口穿鞋。听到声音后,戚别扭过头去看他。 “轻轻……” 傅轻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我马上又要进组了,这段时间别过来了。” 他没有再冷脸面对戚别,可态度也并不怎么好。 不等戚别回答,傅轻又说:“先这样吧,以后你想过来,不用提前问我了。想来就来吧。” 在分歧发生之前的大多数时间,戚别一直能够进出傅轻的家。看起来是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但戚别心里明白,到底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