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不攻自破的阴谋

    一夜好眠，天还未亮，谢砚起床洗漱，穿上了冯家准备好了巫咸服饰，独自来到了莫千商的住处。

    拜师仪式十分简单，谢砚一叩三拜，敬了拜师茶，就算完成。莫千商似乎不在乎这些俗礼，只和蔼可亲地训导了几句。

    “我梧州近年巫觋人才凋敝，徒儿资质堪堪先天六品已是难得，所辛为师有一秘法可借太阳之精对刚觉醒之人洗筋伐髓，提升资质，但期间如受车裂之刑，徒儿可有毅力决心承受苦楚？”

    谢砚淡漠作揖，心中暗自腹诽自己能说不吗，神色却状作坚定，“徒儿愿意。”

    “好，太阳即将升起，随为师前往山顶罢。”

    ……

    山顶之上，谢砚盘腿而坐，身下便是聚灵之阵。莫千商神色肃穆，见天边出现霞光，开始念动咒文：

    “启星辰之新兴，承初阳之冥明，白璧天琢，泽被山河万灵。……”

    聚灵阵开始运转，白雾升腾，灵气在谢砚身边旋转成漩涡，被谢砚慢慢吸收。谢砚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太阳之精进入谢砚识海，汇入元兽体内，谢砚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车裂般的疼痛，但还是配合演出，皱眉咬牙，太阳之精的灼热确实让谢砚感到一阵压力，额头自然地冒出汗水；而识海内的小山羊舒服地眯上了眼睛，身上又亮起铭文，毛发变得更加纯白透亮，有一瞬间羊蹄变成了兽掌。

    莫千商对此情形颇为满意，以为自己的灵识已成功入侵谢砚的本命元兽，暗道谢砚果然天赋极佳，觉醒时受到炼魂阵侵入还能有六品天赋，接受这白泽启承仪式也十分顺利。双手掐诀，后双指并拢点在谢砚眉心。

    谢砚咋然睁眼，见到眼前满脸褶皱的老者突然变得俊美无俦，宛若天上谪仙，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细细欣赏，又出现了一头通体毛发洁白如玉、头生山羊独角的神兽，身体化虚缩小，径直扑入谢砚识海之内。

    识海一时受到巨大冲击，谢砚立刻闭眼运气，巨量的传承记忆之中还夹杂着一缕与之前相同的邪异灵力一同涌入，似乎要把刚开辟不久的识海填满，但石碑金光大亮，缥缈处又传来虚无钟声，传承与灵力都被石碑吸收。

    之后神圣的白光笼罩住元兽，元兽身体涨大了一圈，醇正的传承记忆被安然封印进了谢砚识海之内。而邪异灵力也被净化，驯服地飘在石碑旁。

    一个时辰后，聚灵阵灵力将尽，雾气渐散，谢砚缓缓从冥想中醒来，体内灵力充盈程度堪比炼气中阶。片刻后，谢砚起身，五分假意五分真情，状作感激，对莫千商郑重行了一礼。

    莫千商点点头，面色慈祥，“为师借助太阳之精助徒儿你洗筋伐髓，如今你的精神海已是先天一品，也算不负冯家少巫咸之名。日后需刻苦修行，莫辜负为师与冯家的栽培。”

    莫千商又掏出一枚玉简，“此为玄级上品养魂诀，正适合你现在辅助修炼，以稳固识海。

    至于主修功法，徒儿自可去藏书阁顶层随意阅览挑选，若觉藏书阁功法太多太杂，选几本有眼缘的让为师来把关也可。

    平时如有疑问随时可以来寻为师。时刻把修行放第一位，无需在意给为师请安等俗礼。”

    谢砚也颇为识趣，天真笑道：“多谢师尊，徒儿，这便去藏书阁挑选功法。”

    “去罢。”莫千商慈眉善目，对谢砚挥了挥袖。

    谢砚行礼离开，径自下山去了。

    直到谢砚的身影消失，莫千商才呼出一口气，满脸褶皱的脸更加枯黄，几粒丹药送入口中才稍有血色，直直地盯着谢砚离去的方向，而此刻，谢砚识海中的那一缕灵识也传递出灼热贪婪的情绪。

    ……

    下山路上，谢砚拿出玉简探察，将这“养魂诀”送入石碑，石碑也不出意料地发出玄妙宝光，推演出了一篇完整的。

    所谓子母养魂，即为子养母魂，“子母”二人，兽修需血脉相同，巫觋需精神相通。修习子篇者，若为巫觋，则修为增长极快，但都不过是母魂精神海的养料，筑基后神魂就会被母魂完全束缚，子魂的躯壳也成为母魂的身外化身，随时能被母魂降临夺舍；若为兽修，则子魂成为炉鼎，能使母魂血脉被精炼强化，不断改善母魂血脉资质，直至子魂血脉耗尽，经脉尽碎。

    虽然莫千商的图谋似乎就是那么‘淳朴’的馋自己身子，但谢砚仍有几点疑惑未解。

    如那莫千商的精神海可以说是油尽灯枯，不直接来夺舍自己还整出如此繁复的步骤，难道是觉得自己长相普通，看不上自己的脸？脑中浮现起那张俊美无俦的英俊脸庞，谢砚觉得换做自己也舍不得就这么丢了。

    冯陌黎的热切，冯珏的怜悯又与莫千商有无关联……

    最后想到莫千商一副毫无破绽的慈祥做派，暗里的阴谋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自己看破，谢砚不由摇头，暗道命运弄人。回过神时，已到了山下。

    巫觋身份尊贵特殊，普通仆从都只得在山下专门的院子里等候。谢砚在下山时已用传音符通知小厮。半钱见到了谢砚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谢砚淡漠挥手，让半钱引自己去藏书阁。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心中庆幸冯家没什么刁蛮小姐、纨绔少爷来找自己茬，给自己添堵。

    ……

    当年，前节度使意图谋反，但计划刚开始执行就被里应外合，全族下狱，这节度使府也被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前节度使家的千年底蕴都给别人做了嫁衣，尽数便宜了越国王族和冯家。

    藏书阁顶层内，谢砚调动精神力快速阅览着各种功法秘籍，一边感慨世家底蕴的深厚，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谢砚想到便动手，随意拿起本功法，投入石碑，一阵氤氲宝光，果然又推演出了一本功法。谢砚仔细比较，发现石碑所推演出的功法更为玄妙严谨，贴合大道。高兴的同时又在想莫千商手中的能否有自己手中的完整。

    又想到莫千商给自己洗髓时那玄妙的秘术经文，谢砚便依样画葫芦默念起来：“启星辰之新兴，承初阳之冥明……”，但谢砚只觉识海激荡，触动了传承封印，石碑也无任何反应。没有因此气馁，谢砚不再做它想，开始专注挑选功法。

    又过良久，最终谢砚寻到了一本，经过石碑演算变成了一篇能修到大乘的。此功法以树木为喻，将体悟大道比作枝干生长，精神海比作土壤，秘法杂学喻为花叶。上至灵力运转问道长生，下至炼丹炼器占星卜命都有涉猎，能帮谢砚打好十分深厚牢固的修行地基。

    虽然本身已经十分完善玄奥，但仍有一巨大缺陷，需要修习之人在结丹时将一灵植融入本命元兽内，方可直通大道。若选取普通的灵植，成功率高但会使精神海缩小影响日后进阶；而珍惜的灵植难寻，且成功率低，失败可能直接使精神海损毁。谢砚是在角落处翻到此玉简，想必前人都觉得功法画的饼虽好，风险却过大，便将之遗弃，直到如今被谢砚捡漏。

    而经过石碑推演后，却解决了问题，融入灵植的本意是为了借助外物，使本命元兽与本体之间在保持原有联系的基础上更加独立，以此发挥出修行者更大的潜力。而石碑推演直指真意，将神魂修炼联系到功法中，由内至外，强化本命元兽与神魂的联系，灵植的融合变成了锦上添花的手段。

    谢砚手中正好有现成的与互补，觉得这两本功法当真乃天作之合，随即便决定了修炼此法。

    又想到自己终究要做巫咸，巫咸的精神力天生能够安抚兽人的情绪，甚至淬炼兽人的血脉，对香火信仰的操控也必不可少，又选了一本相关的。

    ……

    谢砚刚从藏书阁下来就撞见了守株待兔多时的冯璟。

    冯璟把手搭在谢砚肩上，关切地问道：“可挑好了功法？我听下人说你从山上下来一直呆在藏书阁，现在都未时三刻了，你定是饿了吧。”

    谢砚听了冯璟的话，才发觉自己体内灵气充裕，竟并无饥饿感，少年巴巴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淡笑点头。

    冯璟十分满意，拉着谢砚去吃饭。

    ……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谢砚居住的院内灵气有规律的在少年身边流动盘旋，谢砚神色淡然，盘腿坐在软垫上。等到圆月爬升，高举少年头顶，一缕太阴之精融入少年识海，与太阳之精汇合，二者相吸相斥，谢砚运转濯魂炼魄诀，引导精神力和灵力不断扩张压缩。两个时辰后，处于识海中心的太阴太阳精华终于合二为一，成了一颗混沌灵珠，如水滴般坠入识海深处，谢砚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的初相树种成功种下，看着识海内懵懵懂懂、大多时候都在沉睡的小山羊不由摇头嗤笑。

    笑容收起，谢砚缓缓起身，双手负立，神色淡漠，目光深邃，看向后山，一言不发。

    猎人与猎物，此刻悄然发生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