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六晚，N市中心一家特色菜馆。 吴沁怡站在楼下等人，她是高三时的班长，也是聚会的组织者，此时她拉着小姐妹一起在楼下迎接同学。 出租车在餐馆门口停下，方明远长腿落地，潇洒下车。 “方明远！”吴沁怡看到他，激动地招手。 青年微笑，不急着走，站在出租车旁等男孩推门下车，才带着他一起往门口走。 “好久不见，你们都变好看了。”方明远客套地恭维。 女生精心化了淡妆，吴沁怡勾了棕色眼线的眼睛弯起来：“都大学了，当然要比只知道读书的高中好看啊！哎，这就是你邻居家弟弟啊？” 女生很意外地看站在青年身后，比青年矮一个头的男孩，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还以为方明远电话里说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弟弟，这男孩怎么看都不像还需要照顾的样子啊…… “姐姐好，我叫柏嘉……”男孩落落大方。 被这么漂亮的男孩叫姐姐，吴沁怡心都要化了，声音发尖：“啊啊啊啊！方明远你邻居家弟弟好可爱啊！” 青年拍拍男孩的背，笑着看曾经的女班长：“好啦！我们先走了，哪个厅啊？” “哦哦，二楼鸿运厅。” 鸿运厅是个小厅，一共四张桌子。方明远读的是理科，班里男女比例差不多一比一，他带着柏嘉坐到男同学那一桌。 “方大学霸来了！” 方明远笑骂一句：“拉倒吧。” “嗨！可不是吗，到现在母校宣传册还印你照片呢，不信你去看。” “我可不想回高中了，全是黑暗记忆。”方明远笑着摇摇头：“哎，你怎么想着要去新疆的？那地方怎么样？” 把话题转移到问话者身上。 “还行吧，瓜特甜，妹子都高鼻深目，特好看，就是回内地实在太麻烦了……” “不愧去新疆了，N市都算内地了是吧？”一桌子人都觉得“内地”这个词很新鲜。 “哈哈，我在大连读书。”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插话：“你们知道我们那儿年纪大的教授怎么叫山东吗？” “怎么叫？” “他们管山东叫海南！哈哈哈哈！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还有这说法，这也太好玩了……”一桌子同学都颇感新奇的笑起来。 方明远也轻笑两声。 柏嘉放在桌子下的手在他腿上拍拍：“笑什么啊？” 青年温和地解释，山东在大连的南边，中间隔着渤海，所以叫海南也是合理的。 柏嘉这才理解，笑出声。 “方明远，你邻居家的弟弟长得还蛮好看的，美人坯子啊。” “胡说什么，哪有说男孩美人坯子的？”青年揉揉柏嘉的头发：“人家就是个小帅哥，是吧，嘉嘉？” 柏嘉疯狂点头。 男孩就乖巧地坐在他旁边，听一群青年人聊天吹牛。原来明远哥哥在同龄人里是这样的。柏嘉环顾一圈，确认，还是明远哥哥最帅，最有风度。 吴沁怡上楼一趟，数数人数，又下楼。 “哎，方明远，你在大学交女朋友没啊？” 柏嘉不知为何屏住一口气，玩筷子的手也停下来，等着他的回答。 青年摇头。 男孩松了口气。 “那……”说话的男同学往吴沁怡的背影挤眉弄眼：“高考结束人家就跟你表白，这回能成不？” 青年无奈苦笑着扶额：“老陈，管好你自己行不？” “哈哈哈，说真的，我们真觉得你俩能成！郎才女貌，不，两人都有才有貌的，不在一起可惜了！”陈越啧啧称奇：“隔壁班那么多对，咱班一对没有。” “你可拉倒吧，你自己努力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喜欢吴沁怡，反正我可没那心思。”方明远边说边把男孩杯子里的雪碧倒了：“不准喝饮料，你还吃着药呢，只准喝开水，听见没？” 柏嘉垂着眼睛哦了一声。 “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不过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好多人都喜欢吴沁怡的，是吧！”陈越有些尴尬地推推身边的眼睛哥。 眼睛哥转身看隔壁桌女生，大声道：“才不，我高中的时候喜欢孙芷微！” 厅里一阵起哄。 被点名的女生脸不红心不跳，声音洪亮地回了句“滚”。 柏嘉刚喝一口水，就被这一声“滚”乐得喷出来，急忙拿餐巾纸擦干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不怪你，都怪孙芷微那个恶人！”陈越笑嘻嘻。 “嘉嘉……”陈越记得方才方明远叫男孩的名字，双手交叠，看着他：“你来的时候也看见吴沁怡了吧？不觉得她和方明远还蛮般配的吗？” 青年瞪他一眼：“人家认识你吗，就叫嘉嘉……” 柏嘉看陈越，又看看方明远，似乎思考了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青年忽然有股说不出的烦躁，冷着脸沉声道：“别说了，聊点别的吧。” 陈越自讨没趣，耸耸肩。 “哎，待会儿咱们吃完饭去唱K吧！”副班在厅里站起来提议。 “好！”一呼百应。 包间里灯光很暗，柏嘉坐在方明远旁边，一直吃茶几上的爆米花。也不知道是谁在唱歌，震耳欲聋，鬼哭狼嚎，毫无美感可言。 青年和同学边打牌边聊天，柏嘉既不想看牌也融不进话题里，就只能看着包间屏幕上的MTV发呆。 吴沁怡坐到柏嘉身边，巧笑倩兮，穿过刺耳的歌声问道：“嘉嘉，你多大了？” 柏嘉懒得开口，用手指比了一个1，比了一个5。 “15啊……读高一吗？” 男孩摇头：“暑假后读高一。” “哦～考的哪个学校啊，一中吗？如果是一中，我们就是校友啦！” “不是。”柏嘉继续摇头：“三中……” 吴沁怡了然地点点头，颇感遗憾：“三中啊……”她没想到那学校还真有人去读。 方明远听见聊天声，转头见是吴沁怡，礼貌地微笑。原本跟他打牌的同学却约好了似的起身伸懒腰，腾出地方给女孩，女孩也不避嫌地整理好小裙子坐到青年旁边。 陈越长臂一伸，拉住男孩的胳膊，冲他挤眉弄眼，做口型——走，我们去别的地方！ 柏嘉心道，我不想走。 却拗不过几个男生的拖拽，直接把他拖到另一角的沙发上，像逗小孩一样，往他面前递了果盘和爆米花，意思是——你继续吃你的，不要管那边了。 男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想唱歌吗？我去给你点。”陈越问他，顺便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不唱！”柏嘉寻了个干净的空杯子：“给我也来一杯。” “呦！还挺叛逆！”陈越眯眼：“不行，方明远得骂我！” 柏嘉认真翻了个白眼，抢了他的杯子就恶狠狠地喝一大口。 “行行行行行！想当年我也是初中就喝酒了哈哈，哥哥们陪你喝！” “谁要你们陪，这里吵死了，我出去走走。”果然还是嫌啤酒难喝，柏嘉离开包间，关门时看了眼方明远所在方向。他后脑勺对自己，和女生面对面。 心里空落落的，两手插在口袋里在江边闲逛。 满脑子都是方明远和女生在一起的场景，柏嘉根本没注意自己被人跟了一路。 感觉走得够远了，男孩往回走。 男人准备好说辞迎上去，却直接被当成路障一样无视掉。 “咳咳……同学……” 肩膀被拍了两下，柏嘉警觉地回头，看着眼前留着长发的怪男人，往后退了几步：“干嘛？” 虽然天黑，但这里是N市中心，人来人往，应该不至于在这儿害自己吧。 “同学你多大了？” “干嘛！！！”摆出戒备的姿态，男孩继续往后退。 男人赶忙掏出名片。 柏嘉不敢接，生怕上面有什么毒。 “嗨！我是HY传媒的联络员……就是星探，星探，你知道吧？” “骗子。”男孩冷冷地回他一句。 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名片塞到他上衣口袋里：“真不是，你条件蛮好的，我们正好在拍一个广告，缺一个演员，你要是有空，明天可以去泰和大厦试镜。” ……柏嘉半信半疑，不过从小被教育不要信陌生人的话，他还是认为对面有很大概率是个骗子，继续冷硬地拒绝：“没空，不去。” 别以为自己好骗，要是去了骗子的地盘，必然是被一闷棍打晕，然后要么被挖肾，要么被卖到黑煤窑去挖煤。 “我真不是骗子！哎！就跟你直说吧，确实也想靠你赚钱，你不知道，我们星探也是有指标的，拉一个人去试镜，我才有一份佣金啊！我看你外形很不错，很有可能选上，那我就能拿更多佣金了。互利共赢好不好！” 男人伸手想跟他握手，刚动作，男孩就飞一样地跑走了，还扔下一句“神经病”，在夜风里飘荡。 气喘吁吁地跑回KTV，推开门，他一眼看到方明远抱着女生，瞬间，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失魂落魄地坐到角落的沙发上，眼睛一直跟随着青年的动作。他和她重新坐下来，女生似乎捂脸在哭，是喜极而泣吗…… 他想任性一回，挣开拉扯走到方明远面前：“我想回家了。” 出乎预料的，青年看着他，起身揉揉他的头发：“嫌无聊了？行，回去吧。” 也没管女生，拉着柏嘉的胳膊，跟以前的副班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包厢。 “散步回去吧，晚上正凉爽，不打车了好不好？”两人并排走，方明远温柔地征求他的意见。 柏嘉迟疑地问道：“你怎么不陪她啊？” “谁？吴沁怡？”方明远似乎笑了：“陪她干嘛？” “你们拥抱了……你们难道没在一起吗？” 青年转身，戏谑地挑眉：“什么叫在一起？拥抱了就是在一起？那我都抱你这么多次，我们是在一起吗？” “我和你又不是……” 也不可能是那种关系吧…… 方明远看他的样子，心里有些高兴，语气却还平静：“我告诉她，她很好，可我对她确实没感觉。她说她懂了，希望能给她一个拥抱。我只好抱抱她。” “哦……”柏嘉陡然轻松起来。 “怎么，我没交女朋友你那么高兴？” 男孩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不过你要是找了女朋友，我就告诉方叔叔和顾阿姨。” 方明远笑起来，柏嘉恼火：“你笑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我都大三了……他们巴不得我找个女朋友吧……” 柏嘉哑口无言。 青年笑得开朗，拍拍他的背：“不过你放心，我忙得很，没空恋爱的。” 男孩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驳：“关我什么事！”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方明远步伐放缓，语重心长：“不过嘉嘉啊……” “嗯？”这突然严肃起来的语调让男孩很不适应。 “你这个岁数可不准谈恋爱哦……要好好学习知道吗？要是让我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我就告诉阿姨，让她好好揍你一顿。” “哼，要你管。” 青年愉悦地吹起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