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他早就该这么做的

    在黑猫把方圆几里所有正在盛花期的植物撸秃之前，森他生了。

    那天黑猫掀开窗户跳下厨房，嘴里叼着给他的公猫猎来的加餐，四爪轻快地拐过墙角转进客厅，就看见了自己侧仰在猫砂盆里闭眼哼唧的公猫，和旁边几个拱在他公猫肚皮下边眼都没睁毛都没齐的猫崽。

    他还没落地的前爪顿了顿，下意识地往后梢了一步，尖利的犬齿失了轻重，一下子破开了猎物坚韧的皮肉，暗凝颜色的血珠极慢地从嘴角滴了一滴下来。

    那滴血珠正砸在纯黑前爪里弹出的白透爪尖儿上，在黑猫落下的阴影里，把这尖利凶器浸成通透血色。

    他的公猫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而且排外得十分厉害，跟别的猫崽相处的时候，别说是这么被拱开肚皮喝奶，就连被靠近贴一贴尾梢都会唰地扭过头来凶巴巴扑过去把别猫给咬上一顿。

    目前这个别猫包括且仅限于他。

    现在他的公猫愿意像现在这样用尾巴盖着揽着这一群猫崽，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就是他脑袋顶上的黑猫毛变绿了。

    明明今天他出门时还一切正常的。

    满是血色的爪尖儿在原地踩了两下，就压上了全部体重，碾着刚刚印上的红梅印，向前抬起落下，笔直地朝着猫砂盆走了过去，在一路嘀嗒出的血迹旁踩了一路梅花。

    离得近了，深渊似的瞳孔里才切实映出了他公猫的狼狈样子——平日里蒙着一层光的银黑皮毛乱糟糟地打着结，像是在猫砂里滚了好几滚，腰腹脊背头顶尾尖儿都沾着被碾成稀碎的颗粒，周身的软肉都松懒着，活像是被累没了骨头。

    黑猫踱到猫砂盆前，把猎物放在森嘴边，低下头探出舌尖儿舔舐森猫毛凌乱的头顶和腰背，绕着半圆走动，把大片的银黑毛发舔到湿润滴水，却完全避开了森圈着猫崽们的下腹尾巴，和那仰躺着彻底露出的脆弱咽喉。

    累成这样，想来是叼着这些猫崽往返跑了许多趟。

    自从到了盆边就强压着一直在贴地活动的血红的爪尖儿全都抠进地毯里，黑猫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帘垂得格外低，低到只能看见那双刚刚睁开尚且迷蒙的碧绿猫眼。

    甚至连瞳孔都累散了一点。

    黑猫凑过去亲了一下这双眼睛，而后一条纯黑的尾巴伸过来，挡在他们两猫之间，盖在那片碧绿湖泊之上，隔断了他所有的视线，只留下一片黑暗。

    黑猫在一片黑暗里用沾着血迹的嘴角碰了碰他的公猫的头顶，极克制地咬紧了下颌。

    他不想看。

    黑猫趴在盆外蜷成一团，捂着眼睛，咬紧下颌，压平爪尖。

    明明在怕自己会被嫉妒和愤怒唆使，铸成再无力挽回的大错。

    却又有这么扭曲晦暗的疯狂念头－－想就这么把他的公猫叼走，埋进土里锁在笼中，或者干脆咬断喉咙，把他的公猫、他的欲望本身给剥皮拆骨咽下肚去。

    想把他的公猫彻底藏起来。

    哪怕不见天光。

    ——他早就想这么做的，或许早就该这么做的。

    刚刚恢复意识的公猫浑然不知趴在他脑壳上的黑猫再想些什么，只颤颤巍巍地伸出山竹肉似的白爪子来，含着眼泪嗷呜一口咬住了盖在他眼前的黑色尾尖儿，给黑猫围出的城墙拉出个透光的缺口，衔进嘴里用了狠力地嚼。

    他明明就是肚子疼上个厕所。

    怎么就生了堆猫崽子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