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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如约而至的世界末日(下)

    夏沛也回到了自己的家,夏爸爸第一时间将夏沛锁在家里,带他去治病,买了乱七八糟的药物,逼着夏沛吃下去,说是调节体内激素。

    夏沛给父亲强调,这不是病,就算是病,到现在也没有听过治这种病的药。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有这种药,它一定会被全世界的父母亲买来医治自己的小孩,会火爆全球,而不是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在江湖骗子的手里兜售。

    没人听夏沛的辩解,要么老老实实吃药,要么看着父亲在面前痛哭,夏沛吃了,然后扣着舌头在卫生间狂吐,突出的胃液灼烧夏沛的喉咙,咽唾液都疼,更不想开口辩解了。

    夏沛回到了上海,和家里的关系一团糟。刘文博的家人还在想法的设法的拯救刘文博。

    夏爸爸一个人跑到西北建设了那么多年,身体早就不如从前,每天都吃着降压药,在和夏沛的一次电话争吵中,砰的一声倒下。

    脑溢血,多么陌生的字眼,夏沛手抖的不像样子,在纸上写的字都叫人认不出,医生撕掉叫夏沛重写。刘文博匆匆的赶来,夏沛拦住他,不敢再叫他和自己一起站在父亲面前。

    几天后,刘文博的爸爸也住院了,说是因为受不了村里传出来的谣言,气的中风,住院了。刘文博又匆匆赶回家,那时,他本来穿着硕士服,和同学们在学校里扔着博士帽拍照的,夏沛和他还预约了一套了毕业写真,还没有去拍呢。

    刘文博在病房前接到写真馆的电话,说档期紧张,问他们能不能准时到达。

    “这个先取消吧。”刘文博想了一下说。

    夏沛和刘文博在麦剁上想了一晚的的对策,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那几天,他们打电话聊得都是病情,脑血栓后遗症和中风的注意事项。

    夏沛觉得刘爸爸和刘妈妈的态度还算有商量的余地,抱着一丝希望,带着水果,连夜坐火车去看望刘爸爸。

    在护士台打听病床时,夏沛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四号床那老头到底要装病要装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这不是把儿子弄回来了,看他儿子天天跑前跑后,难受那样。”

    “这都住了一周了,天天坐那里,也不嫌难受。”

    夏沛顺着护士的话,瞟了一眼四号床,好熟悉的人,刘爸爸正在笑呵呵的吃着饺子,夏沛进门的时候,唰的一下躺下去装病。

    夏沛又坐着火车走了,刘文博出门送夏沛,刘爸爸突然在床上难受起来,夏沛挡住刘文博说,你回去吧。

    生活就像一团烂泥,夏沛和刘文博深陷其中。

    之后的事情夏沛忘记了,夏沛的记忆帮他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令人难过的往事。

    父辈们好像通过秘密方式在联系,他们的默契简直了,夏沛的父亲一作妖,刘文博的父亲立刻在家里兴风作浪,本不该用这样的成语形容他们,可他们的行为,实在找不到更贴切的词了。

    在上海的出租屋,夏沛和刘文博喝了好多酒,好多好多酒。太阳挂在半空中,酒当水往嘴里灌,喝的不撑劲,就停一停,慢慢嗑瓜子,吃鸡爪,瓜子是刘文博坐火车时解闷买的,鸡爪是刘妈妈怕儿子在路上饿着,连夜煮的,这味道夏沛太熟悉了。

    整个房间里,只有酒划过喉咙的咕咚声,嗑瓜子的咔嚓声,咬断鸡爪脆骨的磨牙声,但就是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太阳落在西边,外面的晚霞很漂亮,投到屋内暖暖的橘橙色,夏沛喝的头脑发昏,双眼朦胧的看着天边的好几个太阳,分不清真假。

    太阳落下山,屋内也黑了,酒的存量有限,压根醉不倒人,但又喝的昏昏沉沉。

    刘文博点燃一支烟,一点点火光在刘文博一吸一呼间闪亮,在那个漆黑的夜里,在那个弥漫着汗味,酒味的房间里,在烟雾缭绕中,夏沛向那支烟爬去,唯一的星光在屋内黯淡下去,剩下的,只有宿醉难醒的缠绵。

    醒来时,刘文博还在沉睡,夏沛也只好继续沉睡,但刘文博好像知道夏沛醒了,也翻动身体,醒过来。

    夏沛看见厚重窗帘缝中,刺眼热烈的阳光。伸手晃动了一下窗帘,光一闪而过,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刺激的流眼泪。醒来后,口干舌燥,刘文博递来一杯温水。

    他们已经知道了结局,可还是不敢坐下来好好谈谈,夏沛知道,一旦承认了这一切,他们就得做出选择。

    夏沛拉开窗帘,放阳光进来,整个屋子被照的的亮堂,却又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大家都在试图躲避问题。

    刘文博去上班,夏沛坐在沙发上愣神,刘文博下班回家,夏沛背着包出门。

    再后来。

    夏沛忘记了,好像是一个周末,夏沛坐在书房里写文稿,口渴时想拿起桌上的水杯,水已经凉了,夏沛本想大喊一声刘文博的姓名,叫他倒水,又及时闭上嘴,自己去厨房倒水喝水。

    刘文博坐在沙发上愣神,看到夏沛出来,立刻挺直腰背,夏沛内心一咯噔,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的预感向来超准。

    夏沛端着水杯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一包虾条,夏沛已经过了酷爱零食的年纪,吃进嘴的虾条一股化学制剂的味道,可还是不住嘴的一根一根的吃,嘴里有东西活动,也就有不说话的理由了。

    刘文博在说什么?夏沛一根根的把酥脆的虾条塞进嘴里,爽脆的声音在脑壳震荡,刘文博的声音在耳边若隐若无,仿佛穿越千百年的时空,声音虚幻的在耳边飘荡。

    “小沛,小沛,小沛。”刘文博小声的喊夏沛的名字。

    “啊。”夏沛缓过神来,停止往嘴里塞虾条,刚刚往嘴里塞进的虾条还没有咽下,慢慢一嘴,使劲往下咽,差点撑破嗓子眼,牙齿缝和牙龈上也都是软化掉的虾条。

    “我。”刘文博还要继续说下去。

    “我有点事,回头再说啊。”夏沛站起来,试图往外走。

    “没有回头了,对不起啊。”刘文博把话说死,不留念想。

    夏沛往门外走,就那两步路,怎么走了那么远还走不到门口,夏沛把嘴里的虾条咽下,既然走不到头,不如回头。

    夏沛转过身去,推搡刘文博,问他:“你有病是吧,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你先来找我的,你先在扶梯扶的我,说要和我一块加社团,你先带我回家玩的,你让我留上海的,你让我回家给爸妈坦白身份的,你有病吧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夏沛说着呼呼的哭出声来,分不清鼻涕眼泪,说话就跟嘴里含着一团棉花,听也听不清楚。

    刘文博嘴边一圈细小的胡茬,眼角向下耷拉,看着很憔悴,说话也没有力量,蔫蔫的,他想伸手抱夏沛,夏沛躲了过去。

    刘文博对夏沛说,他们相爱的机会成本太高了。

    夏沛上网百度了一下,什么叫机会成本。

    夏沛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浪漫很有礼貌的男人,但那一次,他骂出了毕生的脏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听过这么多脏话,噼里啪啦的往外骂,边骂边挣脱刘文博的胳膊,几大步走到门口,夺门而逃。

    刘文博并没有出门去追,夏沛在小区门前的十字路口停下脚步,装作等红绿灯的样子,害怕一会刘文博追出来走到分叉口判断不出自己逃到那个方向。

    刘文博没有追出来。

    好了,这下四面八方都可以走了。

    每条路都能光明正大的逃走,真好。

    这一次,和以往的吵架一样,夏沛没有收拾行李,却也和以往的吵架不一样,夏沛清醒的知道,自己再也会像以前一样,以没有收拾行李为由,重归于好了。

    这一次,是落荒而逃,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夏沛走在一条不熟悉的街道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要出来,然后又被压下去,不停的重复。

    夏沛夺门而出时,中指的关节处被门框磨掉一层皮,几天后,小小的伤口长出粉嫩的肉,最中间是黑色的结痂,夏沛扣掉结痂,鲜血渗出,等结痂长出,又扣掉,来来回回。

    那是夏沛整个夏天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那时,他已经不是青春期可以随便抠痘痘的小孩子,疤痕将会紧紧的跟随夏沛一生。

    刘文博那边也不好受,他一直也搞不懂家里人的态度,明明那晚在麦剁上偷听的话那么鼓舞人心,到最后,怎么又会被气的生病。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夏沛乖乖的回家,又叛逆的逃走,到了北京,重新打拼。

    刘文博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他的父亲没有生病,只是看夏沛父亲生病吓坏了小子,索性自己也跟着生病,没想到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也不敢好了,只好慢慢在床上等待时机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