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幸好的是阿许还有林程远

    病房里一直放着一个座机，电话线也连着，阿许早已经发现，却没有用。他知道林程远的手机号码，可他毕竟是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哪里能用得上。

    他抱着电话，抱了一个上午，特意等着钟表走到林程远公司午休的时间，才按下数字键，然后便拿着话筒，期待地等着电话接通，也没想好电话接通，他不能说话要怎么办。

    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林程远就推开门进来了。

    阿许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直觉是他了，急忙转过身。

    他眼睛一弯，踩着拖鞋噔噔噔地向着林程远扑过去，浑然又忘了自己肚子里有小宝宝。

    可惜的是刚扑过去就失败了，被林程远用宽厚的手掌按着额头，头往后仰，脚还努力往前挪，但是张开的手最多也只能碰到林程远的衣服边。

    阿许不自禁地扁着嘴，又流露出那种委屈兮兮的神情。

    林程远冷眼看阿许，好几天没见面，刚一见面又是踮着脚尖想要抱抱，天生的软乎乎、爱撒娇性子。

    阿许好似忘了，前几天晚上林程远如何欺负玩弄他，凶狠得好似要吃了他，到最后阿许都害怕极了，闭着眼睛不敢看林程远，只会抽抽搭搭地发出单音节的哭叫声。

    现在没记性似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看阿许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苍白病弱，虽然人看起来依旧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下巴还是尖的，但是努力扑腾着双手，挣扎着想要扑到林程远怀里的样子倒是显得挺活泼的。

    医院的营养餐倒是还挺不错。

    林程远俯视阿许，皱眉道：“好好站着，不要没骨头似的。”

    阿许收回了手，站在原地，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耸拉着脑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也不叫林程远瞧见。

    林程远见状收回了手。

    他有意晾着阿许，明知阿许委屈想要抱抱只当做看不到，看了眼手表，把带来的衣服扔在床上，淡淡道：“换好衣服我带你回去。”

    阿许脸上的表情立刻从阴转晴，也不计较林程远好几天没来。

    换好衣服后出来，仰着一张小脸拽林程远袖子快点走，也知道林程远现在不喜欢人抱。

    他大度地选择原谅林程远，原本还有点生气，林程远把他丢在医院好几天不来，现在都忘光了。

    两人坐电梯下到停车场，林程远开车，阿许坐在副驾驶看着车子渐渐驶出医院，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阿许终于放下心来，傻乎乎地笑起来，小虎牙都露出来，转过头心满意足地看着专心开车的林程远。

    又转回头地往车窗外看，他有些新奇地看着这座城市。

    孤身一人在外面的时候这座城市犹如一座会吞噬人的高楼巨兽，处处都有着吃人的陷阱，就连人都是，阿许时刻都是惊惧不安的，。

    可是现在林程远回来，阿许不需要害怕了。

    林程远就是他唯一的保护神。

    而且，似乎也没有人在意阿许了，阿许不用再躲在小房子里。

    阿许捧着小脸，现在他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给宝宝解释，‘妈妈’是个男孩子呢。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林程远没有开进去，把医院拿回来的体检单塞到阿许手上，叫阿许下车。

    “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回公司。你的房间在一楼靠左第一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去二楼。有什么事情都等我回来再说。我晚上回来会带你去采购生活必需品。知道了吗？”

    不和你一起睡吗？

    阿许有些奇怪，郁闷地答应林程远，又一听林程远晚上要带他去外面买东西，四舍五入就是去玩，阿许抱着体检纸袋飞快地点头。

    脸像六月天，说变就变，但又乖得不得了。

    林程远看他没什么问题，就把家里换的锁密码告诉他，密码是随便设的，当时脑子里突然浮现这四个数字，林程远就输了进去。“大门换了，密码是1106，记住了。忘记了就坐门口等我回来。”

    阿许突然笑起来，拍拍着胸口表示记住啦，帮林程远关上车门站在原地看他车子开走了，才脚步轻快地走回家。

    他生日怎么会记不住呢。

    阿许到家以后，打开门一看，就哇了一声，眼睛一下变成星星眼。

    房子里的家具上次就大概换了一遍，林程远自己觉得不满意，又花了点时间自己挑选一遍。

    特别客厅的电视换成最大最薄最新最贵的，阿许仔细看了看，得出结论：这个电视一定很适合打游戏！

    沙发也换成特别软的，沙发前面的地上又铺了一层厚实柔软的地毯，脚踩上去都好像陷进云朵一般。

    超喜欢！

    恨不得躺在地毯上滚一圈。

    阿许很快就想好，买两张婴儿床！一张放在房间，一张放在客厅，就可以一边打游戏一边带宝宝！

    他找到了一楼自己的房间，这里原本是间空置的房间，有一个很大的窗子，窗子前还有一个榻榻米，可以从窗户往外看到花园。

    现在是秋天，再加上这间花园的主人因为意外好几个月没打理，而显得荒芜寂寞。

    阿许看了几眼，就坐到床上，床软不是特别大，毕竟不是林程远卧室的那张定制大床。

    阿许摸摸肚子，把衣服掀起来，看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更圆润更大了一点，又好像没有。他有点委屈，想要和林程远一起睡觉，想要林程远抱抱他、摸摸他的肚子。

    怀孕了就要分房住吧，阿许根据他极少的生活经验安慰了自己。

    ??林程远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天很早就黑了，房子里一片黑漆漆的，毫无光亮。

    林程远心头一跳，手握紧了方向盘又松开下车。

    他打开门，按下客厅的灯，“啪——”，满屋全亮。

    阿许睡在沙发上，被灯光弄醒了，从沙发上爬起来，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一看林程远回来，就先拿小本子写字。

    林程远原本有些空荡、四处飘荡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

    他走过去看阿许写了什么。

    阿许刷刷地写，‘坐在沙发上等你 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去买东西吗？’

    他写完仰着脸，两颊红晕还没消。

    “走吧。顺便带你去吃个饭。”

    说到吃饭，阿许也饿了，连连点头，人还有点刚睡醒的迷糊，站起来腿软就往林程远身上倒。

    林程远没推开他，只是一把抓住他的帽子，带他出去。

    阿许整个人都快被他提起来，脚刚刚碰着地，难受地扑腾了几下，林程远才松开手。

    两人就近去了附近的商圈，找家餐厅吃饭，阿许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只不过的是，当他看到售卖垃圾食品的店铺还会格外地走不动路，拉住林程远的袖子站在炸鸡店门口，刚刚吃饱了现在又馋得都快顺着香味飘进去。

    林程远皱了皱眉，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轻微的嫌弃。

    他往前走，阿许却不动，两人形成拉锯，阿许星星眼地看他。

    林程远败下阵，最后打包了一盒炸鸡回家。

    买了十来套的衣服，林程远在阿许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就买了下来，懒得叫阿许试了，大不了不能穿下次再来买就是，林程远极图省心，这样的顾客简直是专柜导购的理想完美顾客，又有钱又大方、事还少。

    林程远结账，写了地址让他们直接送到家里。

    阿许就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大杯珍珠奶茶等林程远，时不时心满意足地吸一口。

    同时在摆弄他的新手机，林程远给他买了一部自己的同款手机，只不过阿许的是银色，林程远是黑色。

    阿许曾有过一部按键手机，他的十四岁生日礼物，林程远本来是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事联系不上才给买的。

    如果在家里有什么意外，打一个电话林程远看到电话号码就会回来了。

    那时年纪还小，林程远虽然宠着他但也管着，买了很多游戏机和游戏光盘，房间里都快装不下，一个星期也只能玩三四次。

    当阿许有了新手机，阿许发现了里面的小游戏，犹如发现了一个小天地，每天晚上偷偷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几天地半夜玩到一两点。

    直到被在书房工作到半夜，来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的林程远发现，阿许被林程远狠狠揍了一顿屁股，他做错了事还呜呜呜地趴在林程远膝盖上抹眼泪。

    其实也就打了三下，阿许仍然委屈地快不行。

    直到他承认错了，哽咽地写了二十遍，‘哥哥我知道错了’，林程远才低下头把他抱到怀里，搂了搂拍着背哄他。

    那是阿许第一次被打以后，还有人那么温柔地抱着他。

    好像被打也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过阿许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幸好他还有林程远。

    是阿许人生许许多多不幸中的唯一一个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