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身边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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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神谷是在濒临窒息的压迫感中惊醒过来的。 迷迷糊糊地挣扎着，哼哼了半天才终于让身体恢复了知觉，抬手抓住一整个扑在自己脸上的猫咪，提到一边，坐起来狂喘气。 满嘴满鼻子都被猫毛特殊的材质充盈着，神谷用手在脸上抹了半天，回头就看见睡得不能再沉的，整个脑袋都几乎钻到被子里面去的小野。 突然就不平衡到了极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了时间之后，果断一巴掌拍在小野屁股上：“起来了！” 被暴力唤醒的人身体一僵，头在枕头和被子角拱了半天才找到出口，睡眼惺忪地赖着皮：“让我再睡一会儿……” 说完两条光膀子就暗戳戳地伸过来，搭在神谷腰上，收紧的时候还蹭了一把。 神谷无语，立马挣脱出来，抓过搭在被子上的外套，披好，下床。 一如既往的进行着早起的洗漱工作，把沾着剃须沫的下巴清洗干净，再抓过毛巾擦了擦水珠，全部都整理好之后，重新走进卧室里。 小野已经揉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眨眨眼看着神谷：“早上好……神谷桑……” 神谷点点头，绕到衣柜前，打开，把昨天找好的衣服抱出来放在床上，开始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小野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着他出神。 换衣服的时候，不管是谁被使劲盯着都会发毛，于是神谷也不例外，动作哗一下停下，看着小野，挑眉：“你怎么还不起来？” “……呼……”小野敲了敲额头，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掀开被子钻出来，“昨天也没有做什么啊，为什么还这么困？” 句尾还故意暧昧地上扬，就像生怕神谷听不懂他的意思，抬头，挤了挤眼睛。 神谷转过头，把小野的内衬，毛衣，外套，裤子……统统一股脑地扔到他面前，冷道：“快点起来，不然今天就不送你了。” “送我？”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地反问。 “对啊……”神谷把裤子提上来穿好，走到落地镜前扯了扯衣摆，“你今天没有工作么？” 小野整张脸都被衣服捂住，扯了扯把脑袋钻出来，想了想认真道：“有FCM的试装啊……” 神谷凑到镜子前，打理着头发，动作突然一顿，回头，无奈道：“小野君你好可怜啊，明明明天活动就要开始了。” 小野衣服穿好了，觉也全醒了，爬下床就开始骚扰神谷。 悄悄靠过来，从后面环住线条漂亮的腰，在颈侧黏糊糊地蹭了蹭，柔声道：“不辛苦啊，神谷桑难道没有工作吗？” “不是啊，”神谷摇头，“还有个dramaCD的收录。” “啊……明明比我忙多了啊，神谷桑这么辛苦我会心疼的。” “嗯。”神谷忍无可忍地皱眉，开口，“谢谢你……还有……能不能麻烦你先把裤子穿上。” 小野这才摆着豆芽颜松开手，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去抓床上的裤子。 就是这样有些无赖的撒着娇。 神谷有的时候会觉得，和小野相处的时间越长，反而会越发搞不懂这个人。 不管是想法，心思，真正的性格，或是那些局促背后的暗涌，羞涩里面的澎湃。 即使是和自己在一起时，孩子气得不行的小野，神谷依然没把握能够完全读懂他的一切。 不善言辞，在公开场合老是表现得呆呆蠢蠢，然而时不时总会蹦出一两句让人震惊到不行的话。 并不是哗众取宠，反而像是经过无数次的凝练而总结出的至理之言。 在广播节目里面附和着自己的话题，一脸心甘情愿地被自己欺负着，但是很多关键时刻，反而是他站出来，轻易地就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和紧张。 最可怕的就是，不管在谁看来，都是自己一直在照顾着他，替他解决各式各样的麻烦。 但是只有神谷知道，并不是这样。 “我的身体已经变得……没有神谷桑就活不下去了呢……” 神谷脸一阵阵发热，指尖微微颤抖，顿了顿，努力无视着刚刚的发言，把手上的台本翻得噼里啪啦响。 “我在杂志采访的时候就这么说啦，”小野咧开嘴笑，“因为神谷桑真的帮了我很多很多，又温柔又可爱，还特别喜欢照顾我，而且每……” “闭嘴。”神谷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自然地阻止他胡说八道，“我要看台本了。” 那边立刻乖乖住了嘴，弯起眼睛盯着自己看了半天，才托着腮慢慢翻开手中的本子。 神谷心不在焉地扫过一列列台词，漫天漫地都是心跳的声音。 震耳欲聋。 这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于小野抱持着特殊心情的时候。 “所以说……”小野头往后仰，在一万人面前笑得一脸得意，“最最温柔的那个人，是谁？” “神谷浩史！！” 算不上多么整齐，但却足够响亮的应答声在耳边炸开，从鼻腔到眼睛，突然酸胀得难受。 神谷使劲眨着眼睛，才尽量憋住了完全不符合自己设定的温热液体，把它们彻彻底底堵死在泛红的眼眶里，随着眼球的转动逐渐分解消散。 小野自豪地点头：“OK！谢谢你们。” 看向神谷的时候，栗色的双眼满满的全是湿气。 这是自己再一次认识到，陪伴着自己的这个人，真的已经在无数个细节的堆积下，渐渐探进了自己的心底，然后日复一日地加大着蛊惑的力度。 让自己完完全全依赖着他。 并且毫无察觉。 迟钝得就连一次一次挥霍着对方的纵容，都意识不了丝毫罅隙扩大的痕迹。 完完全全，变得不再像曾经的神谷浩史。 握住小野的手，在一万人面前深深鞠下一躬时，神谷突然恍恍惚惚想着。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所有所有，早就被身边这个人彻彻底底地掌控。 挣脱不开，也离开不了。 小野说：“因为这就是命运啊。” 所以便理所当然地继续挥霍着。 而此时此刻，独自一人步入盛夏时节的神谷，在站在龙头前为猫咪清洗食盆的时候，突然飞红了眼眶。 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捧起水，胡乱擦着眼睛。 转身，一脸湿漉漉的就去逗猫。 甚至忘记，顺手关掉放着水的龙头。 没有任何感情是理所应当存在着的。 同样，也没有任何人会真的心甘情愿陪伴在你身边。 神谷浩史，三十八岁半。 早已经过了可以全身心投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情的年龄。 早已经被过多的经历磨平了棱角和期待。 却终究还是在最后一次拼尽全力的博弈中，彻彻底底败下阵来。 血肉模糊。 “说起来，神谷桑这次在评论轨里面……”坐在副驾驶的人微微低着头，犹豫了片刻后支支吾吾道，“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基本上都用各种借口敷衍过去了呢。” 神谷微微侧过头，顺手换了一首音乐：“什么？” 路边的灯光刺破玻璃，在车内一晃而过。 小野轻声开口：”就像是每次接送我啊……送药片啊……或者是影像里面的一些……神谷桑都会找出各种借口转移本来的话题。” 神谷一愣，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有么？” “……而且为了掩饰这些事，还把yukyan和杉田君……还有铃村桑都扯进来了，”小野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缓了缓，压低声音补充道，“神谷桑……就那么害怕跟别人分享么？” 胸腔连带着五脏，被人带着十足的力道狠狠碾过，一阵阵抽痛。 神谷深吸一口气，视线直直看向前方：“你觉得你在FCM上面爆出的那些话，我真的会高兴么？” 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急急忙忙低头轻咳了几下，正想要解释些什么，身旁的小野已经哼笑着出声。 全身的神经立刻就叫嚣着进入了战备状态，神谷皱眉，斜眼看过去：“你笑什么？” 小野摇头：“没什么了。” 是罕见到极点的状态，以这样的姿态拒绝着和自己的沟通。 夜里的汽车里，即使偶尔有闪闪烁烁的外灯光跳跃着洒下阴影，但是在仪表盘星星点点的光源映射下，依然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小野紧抿着唇，面色苍白。 神谷突然烦躁得想大喊出声，双手死死捏着方向盘，咬牙，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踩着油门狂冲出去，脚在踏板上点了点，还是飞快转着方向盘，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 身体顺从着惯性向前栽去，又被安全带拉扯着往后靠，安静下来之后，神谷才后怕地睁大了双眼，心跳剧烈得差点无法负荷。 小野有些吃惊地望过来，出口的声音都在发抖：“……神谷桑……” “抱歉，”神谷弯腰，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轻声道，“我刚刚状态不太好……” “是哪里不舒服么？！”小野急急忙忙解开安全带，靠过来，伸手扶住神谷，小心翼翼地抚过颤动不停的背部，“神谷桑？” 神谷摇摇头，吃力地开口：“你先回原位坐好。” 小野愣了下，马上伸出手更用力地揽住神谷的肩膀。 “你看吧……你每次都这样……”有些自嘲地笑笑，“不管我喜不喜欢，把自己认为好的……或者是会让你自己得到满足感的东西……统统强硬地塞给我。” 心底深处在大吼着截然相反的话语，一张口却依然延续着神谷式的风格。 “对不起，”小野僵硬着表情道歉，转身在位置上坐好，“都是我不好……” 神谷并不是一个多么相信星座或者血型能够主导人类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的人。 但是自从和小野在一起之后，或多或少的也循着恋爱中的本能，注意起了很多星座解读或是配对之类的，有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而只有真真正正地接触过，完完全全去尝试了解过，神谷才不得不佩服起很多看起来啰啰嗦嗦写了一大堆的解释，原来是真的准到不像话。 比如小野，真的就是一个典型到不行的金牛座。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典型，神谷想，自己也并不清楚原因。 就只是无意识的，这样认知着。 “因为神谷桑把晴空伞弄丢了，”小野幽幽地叹着气，从包里掏出一把眼熟到不行的伞，放到神谷面前，“所以我又去买了一把……现在神谷桑可不要再弄丢了啊。” 神谷面无表情地抬头，接过来：“为什么你非得再去买一把一模一样的啊……完全意义不明啊……” 小野眼睛直直地看过来，认真道：“才不是意义不明啊，因为这是我送给神谷桑的礼物，所以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既然独一无二……那就不要强求了啊……” “不是，”小野勾起嘴角，微笑道，“重要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我选择它作为礼物时的心情。” 神谷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 “所以，如果神谷桑不小心弄掉了，那我就再送一次给你……如果又弄掉了………那我就再送……” 倔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就连一不小心的争吵也是如此，即便是退让，也会无意识地强调着自己的主张。 让人没办法真正狠下心来。 神谷重重地动了动喉结，放软了声线：“小野君等下……还要去我那儿么？” 手探过去，覆住小野的手，拇指在皮肤上缓缓擦过。 这是两人每次争吵过后，最有效的补救方法。 小野慢慢缓和了表情，点头，反握住：“嗯，当然要。” 神谷笑：“那你快把安全带系好。” 手被拉起来，小野低头，在手背上反复亲吻了几下，才松开神谷的手，侧身拉过安全带扣好。 “那就拜托神谷桑啦。”立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得灿烂无比。 彻底放松下来，神谷微偏着头，调整了一下坐姿，发动汽车。 甚至有些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回到完全的，和好如初的状态。 坐在盛夏里，灌满了冷气的车内，神谷突然无预兆地红了眼眶，迅速握紧方向盘，转头，回应着杉田的问话。 什么都不再去想。 今年的夏天，虽然说不上多么温柔，但好歹隔三差五就有那么一场或大或小的雨，多少缓解了不少的暑热。 出门之前，不用特地查看天气预报也能估摸出接下来的情况，阴沉沉黑压压的积雨云布满了天空，潮湿得人一阵阵心闷。 把十天前特意跑去买的藏青色雨伞塞进背包里，刚准备走下玄关，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检查了一下冷气的温度是否合适，然后抱过猫咪亲了几口，心满意足的穿好鞋子，拉开大门。 竹内把新的工作安排交到神谷手上，简单交代了一下要求和注意事项，依然是相当信任神谷职业素养的不再多话，寒暄了几句就打算回去做自己的事。 神谷冲他道谢后，把表格折好，侧过身子，准备道别后就走。 本来就该平平稳稳，没有一丝波澜地各自回到日常里去。 偏偏竹内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多嘴道：“上次你和小野桑从香港回来之后，就很少看见他了……现在很忙么？” 神谷微怔，胃突然有些绞痛，立刻换上轻松的笑容：“是啊，他最近……很忙。” “啊抱歉……我是不是太八卦了，”竹内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笑道，“那我就先走啦，神谷桑工作加油。” “嗯，再见。” 刚走出公寓没多久，灰蒙蒙的天空就开始闷雷滚滚，神谷刚走了几步，就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额头，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闷热的天气，比烈日炎炎还要来得抓狂。 尤其是每到这种变天的气候前，自己劳损严重的左肩和骨折过的手臂都多多少少有些隐隐作痛。今天的空气又格外潮湿，神谷倒吸着气揉了把酸软到根本抬不起来的肩膀，咬牙，偏过身子先把雨伞从包里掏出来。 还没来得及再次迈出脚步，豆大的雨点就来势汹汹的在地面砸出一个个阴影，很快便哗啦哗啦泼了下来。神谷动作迅速地撑开伞，尽量把自己遮好，快步朝车库走去。 抖了抖被彻底淋湿的雨伞，扔在副驾驶座的底下，喘了口气在位子上坐好时，才弯下腰去卷因为湿透而变得沉甸甸的裤腿。 简直，狼狈得不像样。 神谷抽出卫生纸擦了擦手和小腿上的雨水，拉过安全带系好。 “没办法啊……谁叫我是雨属性的啊，”小野哭丧着脸，把临时购买的雨伞递到神谷手里，“我自己都快绝望了，没想到还影响了行程啊。” 神谷叹气，撑开伞，自顾自往机场外走去。 小野立刻追上来，并肩走在一起。 “真是的，居然没想到香港现在是梅雨期……偏偏还遇上了你，”神谷苦笑着转头，“嘛，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啦，不管怎么说，PV一定能好好拍摄完的。” 小野眼睛一亮，一脸感动地看过来，长睫毛扑闪扑闪。 “不过话说回来，”神谷迅速换上严肃脸，“这次我们已经知道了会公映，你一定要记得收敛一下……不然都没办法后期剪辑。” 小野抿唇，想了想，点头。 神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你有时候真的太凭着直觉做事了，这样有时会很麻烦的。” 小野笑笑，也撑开自己的伞，为了不和神谷的撞上，特意举高了手，有些兴奋地开口：“神谷桑你想啊……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有好多关于雨的回忆啊。” 神谷挑眉：“是吗？” “是啊，先不说那些多得数不过来的日常了，不管是公录event还是外景企划……感觉我一直在连累你的样子啊，”小野笑得不好意思极了，挠了挠头，继续道，“冲绳旅行就算了……就连第一次来到海外也是雨啊。” “噗，不得不承认你的属性还真是够强大，”神谷转过头笑，伸出手接了点雨水，轻声道，“不过这样也好啊，雨就是小野君，小野君就是雨……很棒的设定啊。” “那神谷桑的设定一定就是晴天了，”小野眼睛弯起来，“我说的是本质意义上的晴天，和那些奇怪的企划不同……” 如果你是晴天，那我就是雨。 如影随形到可怕的角色设定。 神谷死死地捏着鼻尖，看着噼里啪啦的雨点狠狠地砸上车窗，被高速运作的雨刷器分开，汇成溪流朝着两边流下。 嘈杂到极点的雨声盖过了车内的音乐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索性关掉了音响，吸吸鼻子，尽量快的朝目的地进发。 车轮划开镜面，溅起水花。 扑通。 整整大半个月，神谷都会抱着家里的小猫睡觉。 尽管气温很高，抱着另一个有生命的东西，确实会增加热感，有时候猫咪的鼻息喷在脖子上，混合着毛茸茸的触感，在大夏天完全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但神谷就是能很快睡着。 灰色的小家伙也相当满意这种至高无上的待遇，尤其是本来就比人类略低一点的体温，更是对神谷热乎乎的怀抱说不出来的依恋。 所以一人一猫，倒是非常和谐。 神谷知道自己对小动物的喜爱已经达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白熊咖啡厅的片场，所有人都喜欢习惯性地挪揄自己。 “神谷桑的话，果然还是只喜欢小动物吧？”福山喝着饮料开口，“毛茸茸的那种。” 神谷思考了一下，回答：“也不只是吧……可爱的应该都……” 话还没说完，小野就一脸得意地凑过来：“是么是么，可爱的都？那大羊驼呢？喜不喜欢大羊驼？” 神谷冷道：“不喜欢。” “诶？怎么这样！”小野皱皱鼻子，委屈道，“明明既毛茸茸又可爱。” “原来如此，”神谷点头，转头对着福山肯定道，“看来我果然只喜欢小动物。” 福山憋笑憋得辛苦，含在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死活吞下去又差点呛出眼泪。 小野耸肩，对着神谷温柔地笑。 白熊的七夕见面会，和往常参加过的见面会一样，说说笑笑，顺便掉点节操，就这么结束了。 昼场谢幕后，神谷刚从休息室走出来，准备去泡杯咖啡，正好就遇到了拿着一次性纸杯的福山。 于是就一起去找饮水机。 冲完开水站起身，还没来得及闻一闻咖啡的香味，福山就带着轻松的语气开口：“神谷桑今天的状态……怎么好像不太对……” 神谷愣了一下，抬头：“诶？我有吗？” “有的……其实也没有，”福山把烫手的纸杯放到桌上，搓了搓手掌，“怎么说呢，应该就是小野桑的VTR出现之后吧……一向喜欢吐槽他的神谷桑居然莫名的冷场了，搞得我们其他人都不知道该不该讲话啊。” “抱歉啊……那个时候走神了……”神谷扯出最拿手的笑容，吹了吹咖啡，“早知道就应该集中精神狠狠说他一顿的。” 福山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我们还在猜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但是怎么可能呢，你们俩怎么会吵架的……” 鼻子猛的一酸，神谷笑了笑，低下头，把杯沿的卷折一点一点咬开。 “神谷桑真的不喜欢发出声音啊，”小野俯下身，一个挺腰直直逼到最深处，“为什么在我面前也一定要这样呢？” 神谷身体绷紧，皱眉，飞快伸出手捂住嘴，倔强地摇头。 小野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亲他湿润的眼睛，有些强硬地拿开他放在嘴上的手：“不要捂住啊，实在不愿意发出声音的话……就接吻吧。” 律动的速度加快，神谷颤抖着点头，立刻微张着嘴唇索吻。 小野笑了笑，慢慢地吮吸着温热的唇瓣，舌尖在齿列上滑过，然后一点一点探进口腔里翻搅。 神谷伸手紧紧搂着小野的肩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有些勉强的维持着接吻的动作。 被放开的时候，已经累得只知道红着脸大口喘气。 小野缓慢但却有力度的进出着，想了想还是有些别扭地开口：“神谷桑明明在BL drama的现场……都能那么放得开……” 神谷别过头，紧咬着牙关闷哼。 “难道可以让其他人听到的声音……真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反而不想让我听到么？” 速度突然加快，就像是赌气一样的发着力。 神谷眼泪都快要被撞出来，气息紊乱得不成规律，慌张着再次拉下小野的身体，有些鲁莽地吻上去。 我只是不想让工作中制造的那些假相，充斥在我们的生命中罢了。 就像我在公开的场合里，会本能的排斥你，带入私下与我相处的状态。 一直以来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则。 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不仅仅是我，你也一定会这样认为着。 完全摒弃了善解人意的设定。 那样任性的理所当然着。 两周一次的广播录制，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尴尬和无奈。 躲闪着对面的人的目光，神谷有些心不在焉地注视着一旁的秒表，在小野抛出话题的瞬间，竟然破天荒的停顿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用熟练的演技，控制好情绪应对着。 小野勾起嘴角，栗色的眼眸一片浑浊。 诹访撑着下巴，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俩，终于被诡异的气氛彻底打败，难得的冲玻璃外挥了挥手，中止了录制。 神谷有些惊讶地转头：“怎么了？” 问完后似乎是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有些心虚地闪烁着眼神。 “你们两个……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诹访眉头皱起，严肃道，“不但没办法控制好流程，整个对话过程磕磕巴巴，就连笑声都很刻意。” 小野迅速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诹访叹气，笔杆在桌上敲了几下：“不管是你们两个谁的问题，现在都要集中注意力……就算是演也要把我的台本演完。刚刚有几次要不是我反应及时，大声附和着笑，你们都出错了好么？” 神谷点点头，抓过桌上的绿茶喝了几口。 “你们先休息十分钟吧……调整一下。”丢下这句话后，诹访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神谷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房间，因为缓和氛围的第三者突然离场，顿时狭小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小野看向神谷，动了动嘴唇，还是收回了目光。 神谷也铁了心的不理会他，翻出手机解锁，在菜单界面滑来滑去。 依然是走着神的状态，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脑袋混乱到耳鸣，以至于小野的简讯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下意识就点开了收件箱。 心脏在剧烈的收缩下变得绞痛，湿热的气体冲上鼻根，神谷猛地皱起眉头看向小野。 小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嘴角却坚持挂着笑意。 他说：“一直以来，我都只有喜乐……而神谷桑……给了我哀怒呢。” 和简讯一模一样的内容，被熟悉的声音一点一点具象化。 神谷起身，飞快熄灭屏幕的光，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我只有喜乐，而你给了我哀怒。” BY：小野大辅。 “浩史寄给我的东西，我都有认真看过了啊，”母亲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相当温柔，“光盘里的简信也是……很高兴你能邀请我们，不过真的非常抱歉……武道馆那天我和你爸爸都没时间过来看。” 神谷在沙发上躺平，微笑道：“怎么又道歉啊，没关系的……我过两天就把蓝光寄回来给你们。” “嗯……麻烦你啦，”那边愉悦地应答着，随后放轻了语调，关心道，“现在你的事业已经很不错了……一定不要让自己太忙碌，多照顾照顾身体什么的。” 一听到相关的话题被提起，神谷就本能的开始思考自己的健康究竟有没有受到影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嗯了一声。 “你从小身体底子就不大好，后来送你去学了空手道之后倒是改善了很多，但是……”母亲叹着气开口，“我在广播里听到你们说……去香港看了中医……医生有说什么吗？” 神谷想了想，否定道：“没有呢，很健康……什么问题都没有。” “是么？” 把握住电话的手换到左边，因为躺下的姿势，导致困意一阵阵袭来，神谷迷迷糊糊睁开眼，笑道：“是真的，你放心好了……说起来，难得今天工作结束得早，我想早点睡觉。” 那边马上会意的赞同：“好好好，你快去休息。” 话音刚落，情绪就来了个大反转，母亲似笑非笑地挤着嗓子：“不会不是去睡觉吧你……是去陪女朋友？” 神谷愣住，眼睛顿时酸涨起来，于是使劲眨了眨，反驳着：“我都说过，我没有女朋友……” “是是……谈了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么？”母亲调笑道，“你二十出头的时候都还敢坦坦荡荡带回家里来呢。” “可是我现在确实没有女朋友嘛……”神谷把头使劲往后仰靠，眼前的世界全都笼罩在湿气里，热得人头晕脑胀，“我也没有一定要隐瞒你们的必要。” “现在，我只想好好忙工作。” 两个月，在两年半的长度里，究竟算不算是一段重要到不可被忽视的时光。 两年半。 自从和小野确定关系以来，时间已经不自不觉走到了现在。 将近三十个月里的，并不算朝夕相处的日常，却也零零碎碎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很多是之前根本就没有挂在心上的，或是逐渐被时光磨灭的细节。 甚至是那些久远到相恋之前的记忆，都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之中反复浮现。 白天的时候，可以用忙碌的工作填充失落感，而一到了不得不睡觉的夜晚，刚一闭上眼，整个脑海里，就满满的全都是小野的影子。 笑着的小野，卖蠢的小野，温柔的小野，还有难得有些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小野。 神谷从来不知道人的潜意识里可以深藏着这么多东西，多到根本没办法一个一个剔除遗忘。它们甚至还可以自我繁殖，分裂，膨胀，扎根在心里，想要咬牙拔出来，却颤抖着下不了手。 后来，神谷还会整晚整晚地做梦。 梦里有还没走到一起时，朋友般和自己说说笑笑的小野。 还有相恋时老是喜欢贴过来，认真对自己表达着喜爱的小野。 以及最近才出现的，走过来，向自己道着歉，说着神谷桑，我们和好吧…… 那样的小野。 每次从梦里惊醒过来，都会下意识地收回微笑起来的嘴角，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梦，根本没有去回味的必要。 可是，却又忍不住反反复复回想，会想到梦里的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统统都是黑白的，只有走向自己的小野，全身上下依然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阳光，年轻，俊朗。 就像初见的时候一样，对着自己傻傻地笑。 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自己又为什么会渐渐察觉不到。 鼻子一点一点发着酸，神谷猛地抓过枕头，把整张脸全都埋了进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着，却还是流不出眼泪。 干脆爬起来看明天要用的台本。 小野三十五岁的生日当天，神谷早早的就订好了一个不算太大，但是对两个人来说绝对足够食用的蛋糕，在结束了晚上的工作后，特意开着车去取。 值守的店员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客人您总算来了……我去给您拿蛋糕。” 神谷抱歉地微微欠身，接过包装精美的蛋糕盒，道过谢后给小野打了个电话。 “摸死，啊……工作结束了么？”那边的环境音相当嘈杂，看来聚会还没结束，“我这边会尽快的……可不可以在家稍微等我一下？” 神谷皱眉，想了想还是回道：“嗯，那你快点回来。” “没问题！”小野的声音异常爽快，看起来多多少少喝了点酒，“需要我买什么东西……啊啊啊你靠得太近啦！” 虽然有些模糊，但神谷还是捕捉到了对面男人的声音。 对方似乎在问，是不是女朋友。 有些紧张却又忍不住违心地期待着小野的回答。 果不其然那边毫不犹豫地肯定：“是啊，是我最喜欢的人，今晚要给我过生日！” 喧闹中瞬间爆发起了起哄声，神谷咬牙，动作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小野也算是说话算话，在那通电话之后的一个小时内，赶回了家。 神谷半倚在沙发上，电视声音开得不算小，但是沙发上的人却完全没被干扰到，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野蹲下身，握住他垂到外面的手轻轻抚摸，歪着头凝视了片刻，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神谷微微张开的嘴唇。 神谷皱皱鼻子，似乎在睡梦中嗅到了小野身上的酒气，有些不满地咂了砸嘴。 无意识的抱怨一瞬间就戳中了小野的萌点，抬起手摸了把神谷的脸颊，虽然不忍心叫醒他，但是如果放任他在沙发上睡一晚，明天起来肯定会腰酸背痛到不行。 小野这么想着，还是靠了过去，轻轻拍了拍神谷的背：“神谷桑？” 神谷眉头皱起，挣扎了半天才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开口：“……我睡着了？” 小野笑着点点头，俯身在他嘴上反复啄了好几下，柔声道：“去床上睡吧，沙发睡了不舒服。” 支撑着坐起来，神谷揉揉眼睛，摇头：“蛋糕还在饭厅的桌子上。” “蛋糕？”小野愣住。 “嗯，我今天早上去给你订了一个生日蛋糕，”神谷终于清醒了过来，穿好拖鞋就要往那边走，“我根据自己的喜好选了一个造型，也不知道你喜欢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野揽进了怀中。 小野蹭了蹭神谷的脖子，声音有些颤抖：“谢谢神谷桑。” 神谷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快先放开我……你身上好大一股酒味……” 小野又收了收胳膊，才乖乖放开，看着神谷笑。 一双眼睛湿润得不行。 神谷走过去，把蛋糕提到矮桌上，一边拆开盒子一边轻声道：“我打算给娘桑请一个陪护。” 小野蹲下来帮忙：“请陪护？” “嗯，这样以后我也可以多来你这边了。”神谷抽出一根蜡烛，插在正中，“小野君你家里有打火机么？” “啊……有！”小野撑着膝盖站起来，往电视柜走，“说起来，上次老妈寄给我们的新高梨，神谷桑不拿一点回去吃吗？” 神谷笑：“有什么区别，在你家吃或者在我家吃。” 小野被他这句话逗得开心极了，抬手关掉电视，翻出打火机之后，摸摸鼻子转身回来点蜡烛，脸上依然是收不回的笑意。 神谷托着腮看他点燃了蜡烛，橙色的光圈在发尾扫过，把整张脸都映照得暖融融的。 小野心情大好地开口：“感觉老爸老妈现在已经完全接受神谷桑了呢，也是，神谷桑既温柔又优秀，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神谷脸一红：“……什么啊……” “录制生诞祭那期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老妈是真的很喜欢神谷桑你的。” “谢谢。”神谷抿了抿嘴唇，微微低着头。 小野继续道：“那神谷桑呢……神谷桑就不打算让你的家人也接受我么？” 神谷愣住。 片刻之后，皱着眉头看过来：“不是说过……暂时不提这个问题的么……” “可是，说起来，之前我也是害怕神谷桑知道我家人在台下会紧张……才索性没告诉老爸老妈武道馆的事，”小野脸色微沉，“神谷桑……估计说都没说过吧……” 依然只凭着自己的直觉就下达着判断。 神谷乜了他一眼，冷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说了？” 小野声音越压越低：“就算让他们坐在台下，多了解我一下，这样也不行么？” “好了……你快许愿吧，”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想大吼的冲动，神谷扯出一个微笑，飞快转换了话题，“小野君，生日快乐。” 小野呆呆地点头，坐直了身子，闭眼。 虽然神谷一直觉得，在一段关系中，争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也有研究人类心理学和人际关系的专家说过，争吵有时候，反而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把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完完全全爆发出来，可以很顺畅的打开解决问题的通道。 然而争吵这种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只会压抑着与外人的矛盾，转而把怨气发泄在对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人身上。 因为人类天生就拥有一个测量安全感的心理机制，在陌生人面前收敛，而越是自己依赖的人，包容自己的人，越是容易对他们苛责要求着，甚至控制不住基本的脾气。 看着台本的神谷，突然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笔发呆。 自己和父母有过激烈的争吵，和弟弟更是从小吵着打着一起长大…… 和前女友翻过脸，和好几个朋友大吵过一架。 唯独对于现在身边最为亲近的人，时时刻刻转移着矛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规避着一切争吵的可能。 两个人都温柔地对待着彼此，以至于从来没有正视过任何问题和分歧。 那自己和小野，究竟算不算真正亲密无间的关系呢。 为什么我会本能的害怕和你争吵。 总是觉得一旦暴露出我真正的性格，你就会转身，离我而去。 神谷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整个人趴伏在书桌上。 灰色的小猫灵巧地跃上桌面，踩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最后在神谷的脖子上舒服的盘好。 那你呢……对于我，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么。 于是，小心翼翼掩盖住的情绪，终于发酵到了无法被容纳的地步。 毫无预兆却又在意料之中。 在初夏的一次争吵中，彻底爆发。 神谷甚至记不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有过怎样的交谈，是围绕着什么内容展开……统统都记不起来。 他只知道，那天是六月里难得的高温。 那天，他们才刚回国不久。 到底是因为避嫌的事，还是因为父母的事，或者是因为自己口不对心的话再一次被小野毫不留情地戳穿…… 总之，那一瞬间，神谷只觉得两年以来反反复复积压下来的困倦感在一瞬间膨胀到覆水难收的地步，满脑子都在叫嚣着好累好累好累，就连握住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之后的日子里，每当神谷回想起当时的自己，都会恨不得用最重的力道狠狠揍上自己一顿。然而最可怕的就是，即使是现在的神谷，也总觉得自己依然会做出相同的反应。 因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清醒得不行。 甚至能够准确的做着判断，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激起对方怎样的情绪和波澜。 却还是低头，重重地点击着屏幕，然后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按下了发送。 神谷说：“既然我们的想法有这么大的分歧……那干脆分开吧……” 虽然刻意把分手换成了分开，却还是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紧张得心脏都在抽痛。 神谷在心里猜测过很多小野会有的反应。 有那么一刻，还在心里期待着对方的认输和安慰。 不是。 都不是。 神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朝沙发用力砸去。 被小野简讯点亮的屏幕发着幽光，然后一点一点熄灭。 “如果神谷桑这么想的话……那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BY：OnoD。 神谷叹着气从被趴得发皱的台本上直起身来，猫咪立刻顺着他的背爬到椅子的靠垫上，然后一跃落到地上，朝门外跑去。 抓过书桌上的手机，咬着牙打开简讯面板。 “小野君，对不起……这次都是我的错……” 摇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对不起……我真的是气晕了才会说那种话。” 摇头，删除。 “已经这么久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和好吧……” 有些烦躁地收紧拳头，继续删。 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颤抖着手，打出了最言简意赅的短句。 “对不起。” 拇指悬在发送的按钮前，游移了片刻，还是猛地关掉手机屏幕，扔开。 神谷捏着酸胀的鼻梁骨，强迫自己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眼前的文字。 直到纸面被突如其来的阴影浸润得斑斑驳驳，才终于濒临崩溃地抓着领口，一下一下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