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逼宫

    李彻曦败了，从宁王李彻麟带着军队冲进后防空虚的都城的那一刻，就不可挽回的输了。

    他慢慢从皇位上站起来，遣散了惊慌失措的百官，又坐了下来。

    他面皮生的及其端正俊秀，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寡，但面皮上的气色不怎么好，苍白干瘦，连嘴唇都不是健康的红润，一看就是操劳过度的模样。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实际上也是如此。他这张脸作帝王镇不住场子，去当个文官倒是十分合适。一双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着，睫毛浓密又纤长，看起来又带了些温顺惆怅。

    李彻曦看着这空荡荡的太极殿，想着过会宁王冲进来，是直接给自己一剑，还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任君挑选。

    李彻曦希望是赐死，倒不是他怕疼怕死的不体面，而是因为他想在死前问问自己这个九弟是为何。

    李彻曦天性温雅宽厚，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虽然先皇有九个儿子，这太子之位坐的不安稳，却也从没想过伤害自己的弟弟们。

    李彻曦是正统的嫡长子，就算是那些心怀鬼胎的皇子们如何私下搞小动作，有他母亲皇后娘娘在撑着场子，撼动不了他的正统身份。

    这九弟李彻麟是他打小最怜爱的弟弟，年岁相差不少，李彻曦完全拿他当半个儿子疼爱的。

    先皇刚去世，李彻曦刚坐上皇位，几个不安分的兄弟，招兵买马，造反两个字都写在头顶了。完全欺负李彻曦是个善良的男人，相信兄长仁慈，不会对兄弟下狠手。

    李彻曦确实很为难，不想对付自己亲兄弟。宁王李彻麟自荐平定藩王之乱。

    那时的宁王还是个半大孩子，李彻曦舍不得他去战场，但宁王执意要去，李彻曦也就随他了。

    现在想想，大概那是宁王就包藏了祸心。李彻曦真是觉得自己蠢钝如猪，瞎了眼睛把狼当成小狗儿来养。那平定藩王之乱，是宁王可以光明正大招兵买马，树立威信，替他自己稳固江山。

    在至高无上的权利诱惑下，怎么会有真挚的兄弟之情。

    当时还以为自己这些年没白疼宁王，皇家兄友弟恭的和谐感情肯定被写入史书流传千古。

    果然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养不熟的东西。

    李彻曦听着越来越近的整齐脚步声，冷哼一声。

    李彻麟穿着一身戎装带着满身的寒气踏进了太极殿。

    他只身一人，没带护卫。

    那张俊脸，是多少未出阁的世家女眷心心念念的。眉眼随了他母妃，眼窝深邃，带着些许的异域风情，瞳色比纯种汉人淡些，但是注视这双眼睛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就像是表面清澈的一波湖水，实际深不见底。鼻梁也高，整个轮廓都比中原男性立体，下颚的线条明显又精巧，皮肤白皙没有瑕疵。他的脸就是比量着俊美无俦这个词长着的。

    李彻曦看他这从容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做出谋逆这种大逆不道事情的样子。

    如果是在平时，他还会真心实意的夸赞一番自己这个九弟的天人之姿。现在，李彻曦只想把他那云淡风轻的面皮扯破了。

    李彻曦知道自己身边的暗卫爪牙全部被他拔干净了，他才如此张扬的孤身一人来到自己身边。

    就算还有暗卫，也不是宁王的对手。

    宁王自小长的好看，像是被豢养的明目皓齿的小美人，总是被妃子宫人明里暗里地说他男生女相。那时他年岁小，李彻曦担心他受别的皇子欺负，于是劝他学武，武功高强了，就不会有多嘴的了。李彻曦现在只想回去堵住自己那张破嘴。

    其实最该学武的应该是李彻曦，宁王再怎么漂亮骨子里也流着胡人的血，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李彻曦从小作为太子，天天跟着太傅学习书本上的东西，只学了比划着好看的功夫，其实屁用没有，十二岁的李彻麟就能压制住已经成年的他了。

    李彻麟嘴角还挂着微笑，李彻曦看着就糟心。这算什么谋反，除去围了皇宫好几圈的宁王兵，这就是平时来面圣的宁王。

    “皇兄。”李彻麟恭敬的作了个揖。

    李彻曦一动不动的坐在皇位上，冷眼看着他。李彻曦登上王位的时候已经接近而立之年了，这王位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宁王拉下来了，他怎么能甘心。学了二十几年的帝王之道，治世之术，为民的政策还没施展，就被自己亲近的人逼宫退位。尽管李彻曦本性温良不爱与人争执，但也一时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懑。

    以往的李彻曦性情温软，总是拿不出皇帝的架子，而今宁王逼宫，最爱的弟弟这次真真正正的伤了他的心。在他最后一次坐在皇位上时，竟然蜕变成了一个真正冷酷的帝王。

    李彻麟见皇兄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便径直走向了李彻曦。

    李彻麟身材高大，又常年混迹在军营里，身上带着冷冽的气息。尽管李彻曦现在恨他入骨，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李彻麟更有帝王的王霸之气。

    看着宁王一步一步徐徐走来，李彻曦心里无端的紧张害怕起来。他不怕死，但是直觉告诉他，宁王会做出让他求死不能的事。

    李彻麟双手按在龙椅两边，将李彻曦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李彻曦心头猛地一跳，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李彻麟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弄得他心脏直跳。白皙的面皮上升起一些红晕。

    李彻曦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跟他过于亲近，及其厌恶这种亲密的动作。胸腔里的心脏像打鼓似的砰砰砰要跳出来似的。

    “皇兄，”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千回百转的吐出来，带着些许的缠绵的意味，“对不起。”

    李彻麟一只手把玩起来李彻曦脸颊的碎发，那姿态活像是对待自己的意中人。

    李彻曦打了个寒战，一把推开了李彻麟，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不如干脆一刀给他个痛快。

    这时的气氛真的有些诡异。

    “李彻麟，你为何要这样？皇兄对你不好吗？”

    宁王听到李彻曦的质问，勾起嘴角笑了，整个人又精巧又漂亮，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就是皇兄你对我太好了，我情不自禁……”

    李彻曦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头。

    “事到如今，朕已无别路可选。”李彻曦抬头定定地看着宁王，眼神坚定，带了从容赴死的决心。

    “只希望你能看在往日的兄弟情谊的份上，能放后宫的宫妇幼子们一条生路，还有长公主。”自己的胞妹是最放不下的，她那火爆的脾气，不知宁王能容她几时。

    宁王低着头深深地看着李彻曦，那张端正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大义凛然。

    宁王轻笑一声，招来下属，拿了一杯酒递给李彻曦。

    李彻曦闭上眼睛，一杯酒下肚。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反而有些晕乎乎的。

    “谁说皇兄你，已无别路可选。”宁王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李彻曦。

    宁王的眉眼生的极其好看，仅仅对视而已，就让人陷落在他的陷阱里。

    宁王又一把将李彻曦搂在怀里，身高的差距让李彻曦下巴刚好可以放在宁王的肩膀上。

    来不及诧异，就听见宁王说了句什么话。

    宁王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得话。

    李彻曦也没心思思考宁王到底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清醒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自己毫无意识就软软的倒在了宁王的怀里了。

    李彻曦睁开双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寝宫的天花板，舒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场梦。

    准备下床走走，舒缓一下自己有些沉闷的胸口，下床之后才发现这寝宫里怪得很，不像是之前的样子，连服侍自己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

    天已经黑了，不只现在是几时。

    李彻曦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赶紧跑到门口去，打开禁闭的门，刚要迈出步子。

    两个宁王兵打扮的侍卫拦住了他。

    “殿下，宁王有令，不许您出去。”

    李彻曦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默默的退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根本不是梦，是真的，宁王谋反，还把朕软禁了起来。”李彻曦在心里恨恨的想道。

    龙袍也被人换了下来，李彻曦突然有些紧张，看到里衣没被换，才长舒了一口气。

    短暂的愤怒过后，李彻曦冷静了下来，只在心里暗暗担心女儿和妹妹还有后宫妇人的安危。

    李彻曦只能在心里祈求宁王不是个丧心病狂的新皇，能放这些妇孺一马。

    但他还有一事不明白，为何宁王不给他个痛快的死法，留着他要折磨至死吗。

    像是自己以前养的小猫儿，捉住鸟儿老鼠，不直接吃掉，折磨的奄奄一息才结束他们的性命

    李彻曦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寒战。他回想了自己与宁王相处的这些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宁王的好都超出兄弟之情了。

    “真是枉费了朕疼爱他这么多年。”

    但是连续过了好几天，宁王都没来看过他。

    一开始李彻曦难受得很，猜不出宁王到底什么意思，每天还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他，除了没有出门的自由，一点也不像是大逆不道的篡位者干的事。

    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怎么样了，现在李彻曦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儿子，希望宁王看在以往的兄弟情义上能放他们一马。

    后来，李彻曦想开了，自己这条命新皇是留不得的，早晚都是一死，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过好现有的日子。

    干脆天天吃饱喝足修养身心，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了。

    李彻曦本来就不想当皇上，天天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恨不得全天下的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去管一管，累都要累死。他是母亲和母系宗族被推着走向至高权利的。

    但是好歹学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之术，权衡之道，还没大展拳脚就被人扼杀在摇篮里了。怎么心里也有一丝不甘的。

    这几日也不上朝，也不批改奏章，天天吃了就睡，没事修身养性的写写画画。李彻曦纤瘦的脸颊上都有了些许的肉肉，皮肤百里透红，嘴唇也红润了起来。

    根本不像一个被囚禁的前任皇帝。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十日，李彻曦终于又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宁王。

    那时的李彻曦正在练字，宁王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他最爱的皇兄低着头认真练字的模样。

    也许是侍候梳洗的宫人不认真，李彻曦的头发扎的不紧实，几缕青丝散落下来，搭在白皙的脖颈上，看的宁王心痒痒的。

    李彻曦听到声音，抬眸一瞥，看到李彻麟已然黄袍加身，面上一副从容的模样，不见丝毫的疲态。

    看来朝堂上已经稳定了，现在来处理他这个废皇了。

    李彻曦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自己有什么筹码能保住自己在乎的人的性命。

    “皇兄，近日可安好。”宁王压低了声音，低沉磁性的声音挠的人一颤一颤的。

    宁王当真称得上是俊美无俦，说是天神下凡也不为过。自从宁王的身量高过李彻曦后，他都不敢抬头看宁王了。那淡色的眸子里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李彻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微笑着说：

    “安好。”

    宁王向前走了几步，把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李彻曦不喜欢和人这么近，微微往后挪了挪。

    寒暄而已，突然靠那么近，李彻曦害怕这个便宜弟弟突然掐死自己。

    宁王伸出手扶住李彻曦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拉，手捏了捏李彻曦脸上的肉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脸上都有肉了。”

    李彻曦被他这个动作吓得要原地升天，不用劳烦宁王亲自动手解决他了。

    李彻曦整个人僵硬了起来，表情也是纠结得五官扭曲。

    脸上有肉，是不是凌迟的时候能多刮下几片肉来。李彻曦心里暗暗想到。

    李彻曦想退开宁王，但力气人家大，挣扎了半天都出不来。

    俩男人这样好恶心啊。李彻曦十分排斥这种行为，觉得有悖伦常。除此之外还有心头隐隐的悸动提醒着他。

    “哥哥不喜欢这样吗？明明小时候也是这样捏我脸的。”磁性低沉的声音撒娇一样说出这种话，让李彻曦想要一拳打到那张俊脸上去。

    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这样很恶心的。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别搂搂抱抱。”

    李彻曦低着头说，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一双会把人吸进去的淡色眼眸。

    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却有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