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熟悉但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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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打算跟你走。”渡边对叫润的青年说。 对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已经跟DABA组没关系了，也跟若濑望希没关系了，你已经没有必要再保护我了。” “老大那个笨蛋说了什么吗？” “他费尽周折地把我叫过来居然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我已经厌烦了。” “可是阿嫂……” “现在你转身，走开，等到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才会离开这里。不准回头。” 润面色为难，但渡边的表情相当认真。双方沉默了几秒后，润说了声“您自己小心”，然后转身离去了。但渡边根本没去管他有没有回头，他走回到电话亭里，拿起听筒，回拨。 无人接听的铃声响了很久，直到有人回答道，“喂？” 不是若濑的声音。 “这是公共电话亭哦，没有人会接的，我也只是路过的游客。”那人解释说。 渡边挂断电话。公共电话亭。路过的游客。口音。 若濑就在这个「冲绳世界」里。 “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混蛋若濑君。”渡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他走出电话亭，润早已经不见了身影。渡边打算再去麻烦一趟公园的工作人员，希望能查出刚刚的电话具体是哪里的电话亭。 他还没有迈开步子，园里随处都有布置的广播忽然播出了音乐，随后一个甜美的女声响了起来。 “东京都来的渡边空晴先生，请速到游客服务中心来，您的朋友若濑望希先生正在那里等您。东京都来的渡边空晴先生，请速到游客中心来，您的朋友……” “这样就可以了吗？”播音员回过头问道。 赤坂一副甜笑，“没有问题了，麻烦你了，真是非常抱歉。” “不、不要紧，和警方合作是我们的义务。” 游客服务中心不仅是广播中心，而且还是园内摄像头的监视中心，数十个屏幕每五秒钟切换，虽然不是园内每个角度都能观察到，但要判断形势已经十分足够了，因此这里就被赤坂征用为了警方的临时指挥中心。 播音员一走，赤坂的笑脸立马消失了，尾川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你才没有女朋友啊……” “为毛？我刚刚不是对她笑得很灿烂吗？” “哪有，明明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好不好，你脸上可写着‘快走吧我对你可不是真的感兴趣’呢……” “我就表现地那么明显？”赤坂禁不住默默自己的脸。 你还真是这样想的啊？！“我、我们说正经事。你确定这招管用吗？我可不认为渡边听到了会乖乖自投罗网。而且渡边不是和若濑在一起吗？这种寻人广播一听就穿帮，有意义吗？” “我来解释一下吧。就现在我们手里的线索我们先来判断一下几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渡边和若濑没有在一起。如果是他们两个人早已经取得了联系，渡边就不会那么慌张而随便地入住小旅馆以至于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且渡边自行的目的就是找到若濑，这个大前提我们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昨晚上他们就有可能去任何地方，但来公园游玩这种事，我觉得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那渡边来这里，是因为还有事情需要去完成，对吧？” “没错。渡边可能还没有找到若濑，而若濑则选了这个公共场所作为两人最终见面的地点。” “听起来很合理。” “但是这样无法解释酒吧里出现的若濑望希的指纹。第二种可能，他们两人确实在一起行动，来这个公园，依然是为了完成某件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叫你这个佛像鉴定专家跟来是正确的选择。” “若濑把佛像藏在冲绳了？！” “DABA组以前的活动区域在东京，佛像会被他藏在冲绳的可能性极小。如果是渡边来这里跟若濑见面，那就应该跟佛像的事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交易问题。” “也许是要分手，商讨有关财产分割的事情呢？” “……你认真的吗？” “不是。但是你们警方跟踪渡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查若濑和佛像的下落不是吗？那现在，你们到底是以佛像为首要目的还是以逮捕若濑为首要目的？” “事情恐怕没两人见面那么简单，你听我说第三种可能性。渡边并不是若濑召唤来冲绳的。联系之前的情况，我们设想一下，渡边在三天前还在东京好好地住着，完全没有因为若濑的‘死’而自暴自弃，寻死觅活（尾川：这又不是八点档狗血韩剧。）。现在看来他一定一直相信着若濑还活着（尾川：是啊你女儿真是忠贞。），说不定两人早已有过联系，渡边已经确认了若濑的生死。而且他在知道警察在监视的情况下仍然那么自信从容地上班下班，这本身就不是什么一般人的表现，那么，直到三天前他才打算甩掉警察跑来冲绳，一定是收到了某人的指示。那是谁的指示呢？” “若濑的啊。” “不一定。渡边找了一个人假扮他才得以以逃脱我们的监视，可以看出来他当时很匆忙地去赴约，以至于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安排。毕竟从那个人开始假扮他到被我们发现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渡边一定也知道这个方法非常容易被识破，但他还是采用了，结果只为他争取了半天的时间逃离。为什么？” “半天就足够了。” “或者说他当时很急躁，能争取多少时间就多少时间。” “他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挑三拣四了。” “没错。” “那也说得通，跟若濑见面的确是大事啊。” “如果他是要去若濑，两人一定会有周密的计划。若濑也不是吃素的人，他年纪轻轻就当上DABA组的老大，本事也不是盖的。如果是他们两人，出逃的计划不会那么简陋。” “……”尾川仰着头想着，“你是指，叫渡边出来的不是若濑，那会是谁？” “我们来假设一下吧。某天，渡边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来自某个冲绳的黑道组织，上面写着‘若濑望希在我们手里，带上佛像和我们做交易吧。’之类的，渡边会如何反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酒吧里发生的事就能讲通了！那么渡边是去救若濑了吗？” “没错。这事很急吧？” “那指纹呢？难道说若濑是作为人质在那里和渡边见了一面吗？” “可能就是这样。但是在酒吧里两方面并没有达成一致的交易条件，而且又因为我们警察的介入，现在交易的地点改在这个公园里进行。” 尾川不得不承认，在认真推理着案件的赤坂终于有那么一点像警察而不是地痞小混混了。“你的推理非常有道理。那么，刚刚那通广播是有什么打算呢？” “广播啊，其实跟我们推理的结果没什么关系啦。” “哈？” “说白了这些推理都是废话。毕竟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猜它的来龙去脉伤脑筋不说，对事情未来的发展可能并没有什么帮助，当然我是指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我弄这个广播只是为了缩短搜索的时间而已。” “……赤坂，话不要说一半。” “不管事情属于我们刚才猜测的哪一种可能，听到这个广播的渡边，或者若濑，或者渡边和若濑，会做的事情只有两件。其一，渡边一个人，以为这是若濑安排的计划，或者是交易对象安排的计划，所以会真的到游客服务中心来。（尾川：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所有的警员都被你派出去了！！）其二，渡边觉察到了这是某个对立方面的计策，他觉得公园里的事情败露了，仍然呆在这里不安全，于是，他会马上离开。”赤坂将监视画面切换到「冲绳世界」大门口的两个摄像头上，“我们只要盯着这两个摄像头就够了。” 游客都在观光而不会停留在大门口，画面上人不多，找渡边的身影并不困难，而且现在毕竟还是早上，只看到有人入园，没有出园。在画面中尾川还认出了四个赤坂故意安排在那里的警员。 “只要一出这个门，我们就能抓到他。”赤坂紧盯着屏幕说。 “不是你女儿吗，用抓这个动词真的没有问题么……” “请不要拘泥于小节。” “……” 是警察。这是渡边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警察居然发现了这里，想必是昨晚自己的行踪就被掌握了。渡边并不怎么害怕警察的追捕，他不担心自己，只是既然若濑也在这里，他听到这个广播后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会去赴约？还是觉得留在这里有危险，会马上离开呢？DABA组在这里真的只有润一个人吗？他们又会有怎样的行动呢？ 播这个寻人广播的，是昨天晚上那个秃头也说不定。警察能查到的事情，黑道也能查到并不奇怪。 怎么说都应该快点离开这里，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不连累若濑也好。 “听到了的话就干脆来找我吧，若濑君……”渡边喃喃自语着，慢慢走向出口。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膀。在脑袋里想要各种可能性之前，身体已经条件发射似地转过了身。渡边只瞥到身后的人一眼，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穿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色衬衫。 “谁？” 陌生人的手不由分说地把手伸了过来，趁着渡边还侧着的身体锁住了他的右手臂。渡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袭击，身体根本没有调整过来，何况对方虽然身材不高但是力气相当大，如果渡边贸然用力可能会引起关节脱臼。 “你是谁？！” 身边走过的游客中有人在惊叫，袭击他的人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证件，“我是警察，正在抓捕疑犯，非常抱歉但请大家合作。”周围的人都给吓到了，只是远远地看着这边。 渡边根本不相信这个人是警察。既然能那么轻易地在人群中找到他，那条广播根本就没有必要。正在渡边要大喊的时候，却感到手上一阵冰凉，只见一副手铐已经戴在了自己手上。 “快给我走！”那人故意提高声音对他喊道。 渡边迅速反抗，右腿横着踢向那人的胫骨，那人吃痛地哼一声，渡边趁机挣脱逃开。 有很多小孩子在的游乐园人特别多，渡边故意往那个方向奔去，多少希望人群能够阻挡一下后面的人。但是他双手被拷着根本跑不快，身后的人却紧追不舍，还不停地喊着“抓贼”，似乎是想要引起人群的注意，有一些有正义感的男人已经站出来准备要抓住渡边。没想到假扮警察的还这么嚣张，可渡边却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他只能时不时地转向，往一边展出爬行类的动物展馆跑去。展馆里特别暗，气温又低，渡边紧张地找着另一个出口，可昏暗中，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突然蹿出来将他撞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渡边没能爬起来，不是没有，而是没能。他头疼欲裂，眼前天旋地转，而且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循着鼻梁流了下来。渡边这才感觉到，他并不是被人撞倒，有人躲在暗处，在他迎面跑来的时候用什么东西猛击了他的头部。自己是被人偷袭了。 模糊中，渡边感到偷袭他的人蹲下来看他，然后提着衣服把他拖了起来。再过了一会儿，渡边就真正失去了知觉。 有人在用很轻的声音说话。渡边皱着眉头，努力地想要听清楚内容。来人。老大。怎么办。警察。弄死。没醒。若濑那个混蛋。 若濑那个混蛋。 他刚刚梦到了非常糟糕的过去的事情，自己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人。养的猫在脚边叫，蹭他的腿，而自己却浑身麻木，听不到，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渡边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疼痛席卷，他禁不住呻吟起来。手脚都动不了，身上各处关节都在疼痛，他还感觉有些冷。 眼睛还没适应光线。他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这是一间仓库，不知道还在不在公园之内。不少货物堆得高得像一堵一堵的墙，而自己则被反剪双手，绑在了高墙之间空地上的一把椅子上。周围围着一些人。 “这家伙醒了。”有人说。 有人走近，用一块毛巾擦他的眼睛。模糊的视线是因为血流了进去，擦过之后，渡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秃头。 “我就开门见山了吧。”秃头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语调，“佛像呢？”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渡边问。 “我在那帮笨蛋警察内部有人。虽然培养起来很麻烦，但跟后期的收益一比也就不算什么了。佛像在哪儿？” “我不知道。”渡边无力地答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若濑当年以高价拍下那座佛像，不就是送给你做生日礼物了吗？” “你以为别人都会像他一样喜欢佛像吗？” “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知道佛像的下落？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但这是没有用的，我有一整套方法能让你开口，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那座佛像最引人注目的时间早就过去了，为什么现在会有买家急着想要？” “那不是传说中会保佑主人万事如意的佛像吗，想要这种东西的人到处都是。只要给的好处够多，我就一定会帮他拿到。快点告诉我，我马上就要失去耐心了。” “你至少先让我休息一会儿，你的手下实在是打疼我了。” “你再不说的话，他们会打得你更疼的。” 打吧，反正若濑君的话，已经不需要我等他回家吃饭了。“我真的不知道。佛像本来摆在我家里，若濑出事之后我把房子卖掉了，根本没精力去管那座佛像。” “那你来冲绳赴约，只是来冒险吗？” “是的。”渡边惊讶于自己竟然如此诚实。 秃头气得又站起来踱步，似乎是在想主意。走了几圈之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说，“若濑望希，他就在这儿对吧？” 这仓库就在公园内？“我也希望他在这儿，这样我就可以揍到他的脸了。” 秃头突然间来了兴致，摸摸下巴道，“我得想想办法，怎么让他自投罗网。” “他不会的。他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这里了。” “老大！”秃头的一个手下好像刚从外面回来，“有个人自称若濑望希，说要见你。” 秃头非常惊讶，或者说是惊喜，马上让手下把若濑望希带进来。 渡边没办法转身，但他还是能在余光里看见那个有个青年走了进来，没有看他，径直走到秃头面前，。 “我自投罗网来了。把渡边さん放了吧，我会告诉你佛像的下落的。” 润？ “你说是就是？” 渡边正在试图思考润这样做的后果，但他慌张的思路被秃头的这个疑问句打断了。 “我这儿的确没有人熟悉若濑望希，但照片我好歹也是见过的。”秃头说。 润指指自己的脸，“你们无意中找到的那份记录不是什么叫若濑望希的同名同姓的人，就是我本人。” 秃头挑了挑眉毛，这是他在想对策的一个典型的表情。 “不对，我刚说错了，”秃头说道，“这里其实有一个对若濑望希了如指掌的人。”他指向渡边。 润于是转过身来。渡边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冷静下来去发现他的破绽。但是秃头的手下已经把一把匕首放到了渡边脸旁。 “这个人是不是若濑望希？”秃头问渡边。 “他都整得面目全非了，我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 “别光看脸，听声音啊。不对，声音通过手术也能改变。那就看体型，身材，四肢比例，站立的姿态。是爱人的话总归能发现一般人注意不到的细节的吧？甚至是气场之类的。” 死秃子你八点档韩剧看多了。 “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濑望希有那么重要吗？”润冷笑着说，“你们要的不就是佛像的所在嘛，我告诉你们不就够了？” 秃头笑了笑，“当然重要了，你到底是不是若濑望希能帮我判断你撒谎的几率有多大……特别是看到这样一幕的时候。” 秃头话音刚落，就有人猛地扯住了渡边微长的头发，把他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向后拗去，渡边大叫一声“放开我”的同时，一道闪光突然向他的眼睛袭来。一瞬间他又听到润明显慌张的喊声，“住手！” 那道闪光停了下来。渡边这才看清，原来就是那把匕首，在仓库白炽灯的灯光下发着骇人的冷光，就悬在渡边右眼球上方几厘米处。 秃头呵住了手下的动作，让他先把刀放下来。他看到渡边额头沁出的汗水，满意地对润笑笑，“你觉得怎么样？” 润的脸色非常糟糕，恐惧中带着僵硬。“佛像在东京。” 秃头马上让人打电话给在东京的干部。“然后？” “就在渡边さん家里。” 连渡边都吃了一惊，更不要说秃头了。 “你们没有机会进到渡边さん家里去对吧？因为警察从半年前开始就密切监视着那里，即使是现在也是。” “不好意思，请你稍微解释一下，”秃头做着手势，“明明东西就在眼前，为什么渡边会被蒙在鼓里呢？因为比起你的话，我更相信这个人是不会再骗我了。”秃头指了指渡边，“对吧？” 渡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渡边さん，你还记得你注销的我的手机号码吗？” 看着完全不一样的脸说着自己熟悉的人的台词，违和感终于慢慢占领了自己的脑海。他真的很想立刻掐住润的脖子拷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除了配合润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记得，那个号码在你失踪后我还拿来用了一段时间。”就为了能等到你或者和你有关的人打来电话说你其实没事这种超小概率事件啊！ “是不是有人打过电话来说，若濑望希在某网站的有奖竞猜活动中胜出，赢了一整套世界佛像鉴赏的画集，现在就送货上门来，对吗？” 那个有奖竞猜还是我和你一起做的呢，渡边想。“的确有寄来那套书。” “渡边さん根本没翻过一次对吧？” 我为毛要翻啊，那个时候我连饭都吃不下好不好。 “佛像就在书里。” “哈？”秃头率先表示惊讶。 “在东西还在物流没寄出的时候我就做了手脚。那套书很厚，我把中间挖空，把佛像藏了进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的物件。” 秃头想了想说，“可渡边说他把房子卖掉时也一并把佛像留在那里了。” “我去找买家要回来的。他不知道佛像的价值，我又稍微给了点补偿，不是难事。” 对这套书的事渡边记得还算清楚。那时候若濑望希生死未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而渡边也已经搬到了新家。那个网站的负责人打电话来说，东西送过去了却没有人签收。渡边把新的地址告诉他，第二天东西就送上门了。渡边根本连打都没打开，现在那套书也还在起居室的柜子里，完好如初。 赤坂坐在桌子上，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一边尾川正在玩手机。 计策失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可疑人士走出「冲绳世界」的大门。赤坂只能让手下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地在公园内搜寻起来。渡边很聪明，他觉察到广播是个陷阱的可能性不小，甚至有可能渡边和黑道上的人早一步接上了头也说不定，交易也许已经在进行中了。果真如此的话，警方可能正在失去最后一次找到国宝级文物的机会。 真是失策啊失策，对付自个儿女儿果然还是要想更加厉害的点子，赤坂第N次责备着自己。 “呐，广正……”尾川突然叫他。他的注意力此时已经从手机移到了监视屏上。 “怎么了？” 尾川指着其中一个屏幕，画面上是旋转着的木马。“不是这一个，切到上一个摄像头去。” 赤坂照做，切回到上一个镜头，“有什么问题么？” “这也是公园内吗？” 画面上是一片建筑工地的远景。“是公园的二期吧，还在建。” “看那边。”尾川指了指屏幕的角落，看上去像是简易搭建的仓库的外墙。“那边有两个人。” “嗯？工作人员？” 不对。虽然因为摄像头远，只能依稀地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但身上的服饰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明显不是什么工作服。其中一个人还正在抽烟。 “也不是游客。哪有游客会跑到还未建好的地方去观光？” 赤坂一瞬间就理解了尾川的意思。这像极了犯罪分子在望风。 “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放了渡边さん。” 秃头看着润，又是那副惹人生厌的自以为是的面孔，“现在还不行。” “你们已经知道佛像所在了，他已经对你们没有用了。” “这不一定。”秃头又开始踱步，“我们现在只是知道佛像在哪儿，又没有真正拿到它，谁晓得你到底有没有说真话？我一直都听别人说若濑望希可是很狡猾的，我可不能忽视这一点。”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要你先放了渡边さん。”润的语气也开始凶狠起来。 “我说了现在不行。等我的人真正摸到佛像之后再说。这家伙家里被警察监控着，要骗过他们拿到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懂的。如果我从你所说的地方没有拿到佛像，那么，我就得稍微惩罚一下你，还有他。”秃头让手下重新把匕首拿起来，在渡边脸边像杂耍一样晃动着，“两只眼睛嘛，就给你两次机会好了，怎么样，很人性化吧？”秃头好像十分满意自己说的笑话，干咳着笑几声， “我只要拿到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马上放你们走，你们爱去哪里恩爱就去哪里恩爱，我不会再纠缠了。但是现在，得请你们两个留在这里陪着我等了。” 渡边见到润的眼色带着抱歉的意味望过来，他轻轻摇了摇头。 “把他放开。”润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空手道的教练啊？我绑着他也是想让他节省点体力嘛。我没把你也绑起来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那至少让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秃头耸了一下肩，做了个“无”的手势，“自便，不过我可不提供医疗设备。” 润于是走过来，把手拿匕首的人挡开，又拨开渡边的头发查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你没必要这么做。”渡边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救你。” 其实渡边想问的是你是否说了假话。佛像是铜质的，即使是上千年的文物也被保存得极好，没有一丝锈斑。这件东西藏进书里，在重量上肯定会与原先不同，物流的工作人员是很有可能察觉到的。所以渡边倾向于润撒了谎，他只是拿佛像鉴赏丛书做噱头，好让渡边以为真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地点既然是在警察严密监视的家里，秃头的人不会轻易就能拿到，这样也能拖延一点时间。 但此时此刻，渡边更想弄清楚另一件事。 是你吗，若濑君？他用口型问道。 “在讲什么情话呢？”坐下来的秃头轻蔑地笑着。 “有没有人带着手帕或者纸巾？”润大声问。 “你以为这里是老太太的俱乐部啊？” 润非常专注地看着渡边，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用口型重复着某一句话。 渡边不会读唇语，但是以前有和若濑像游戏一样玩过，所以简单的句子，他还是能够从唇形上看出来的。 润在说，有没有自信打出去？ 渡边感觉了一下身体各处，觉得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我去那里找一下，可以吗？”润指着仓库管理员的办公室对秃头说道。 “随便你。” 随着润走开，先前拿着匕首威胁渡边的人又重新站到离他半步远的地方。这是完美的距离。 润之所以要提出去办公室看看，是因为朝办公室的方向站着的那个人手里握着一把手枪。可能这里的每一个手下都有枪，但只有那一个家伙拿出来握在了手里，而手则自然垂在体侧。他会是能做出最快反应的人。 于是润在向他走去的时候，故意像是要撞到他一样，那个家伙稍微侧过身去躲避。就在那一刹那，润忽然提腿猛击了那人的膝盖，那人腿屈着就跪了下来。润夺走了他手里的枪，用两个点射放倒了因为突发异变还没来得及把手枪从枪套里取出来的一名手下。秃头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喂喂喂！”地大叫着。 与此同时，在拿着匕首的人的注意力被润吸引过去的时候，渡边马上趁机奋力踢向那人的胯下。这一下渡边几乎用了坐着的姿势所能调动的全力，那人蜷缩着倒在地上几近休克。下一秒渡边晃动身体，拖着椅子倒下来，双手在背后握住掉在地上的匕首，两三下就把绑着他的塑料细绳割断了。 顺利自救成功，渡边站起来的时候，润的枪口已经贴在了秃头的后脑勺上。 “别，别乱动。”秃头忙像手下人摆着手。 他手底下一共八个人，刚刚被渡边踢残了一个，被润用枪托敲昏了一个，射伤的两个中有一个似乎还能站起来。 现在齐刷刷用枪瞄准着润的，有两人。 还有一人瞄准的是渡边。 “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办？”秃头用下巴点了点渡边。 身后的人离他有一米远，举起来的手臂加上手枪几乎就在他的耳后。 “你的命可在我手里呢。而且我早想换个真正的女朋友了，你们倒是可以帮我除去后患。”润轻松地笑着，用枪口戳了两下秃头的脑袋，秃头紧张的表情与刚才“万事皆握我手”的得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渡边撅起了嘴，他可不想等到若濑要换女朋友的时候。他迅速地带着转身后退，避过贴在他耳后的枪管，同时身体下沉，脚伸到后面的家伙的两腿间，双手扣住那人肘部，破坏了他的平衡感，即使在力量上不及，也照样将人掀翻在地，然后手腕一用力，一阵肩部脱臼的痛苦哀嚎马上响了起来。 渡边捡起枪来，“不要小瞧我，你个死秃子。” 这样恶狠狠地做着宣言的渡边令其他人大吃一惊，另外两个手下都有点退却的意思。秃头嘴角抽动着，显然十分愤怒。润对渡边晃晃眼神，两人就都慢慢地向后退。 仓库很大，但因为一边摆满了货架，和图书馆一样，视野十分有限。润和渡边刚在货架的阴影中不见，秃头就气得蹦了起来，“妈的！给我抓住那两个混蛋！” 脚步声很乱，可能是在外面望风的两人也因为听到声响而冲进来了。前后夹击是最不妙的事情，况且是在这样子最适合捉迷藏的地方。 “刚刚说的什么要换女朋友的话，那是——” “我什么都没说！” 润拉着渡边在货物中间穿梭，脚步却非常小心。他们在一些堆着的木板后面躲着，润查看了下渡边拿着的枪，“很好，子弹是满的。渡边さん，你自己先走，我试着拖住他们。” “我不会使枪，也不会杀人，我头上还有伤呢，现在昏得不得了，也跑不动。要是我自己走，绝对死得比你早。”渡边一脸认真地说道。 润有些错愕，但也只能摇摇头笑笑。 “给我出来！” 突然传来这样一声怒吼，随即一阵巨响，润的枪被震得脱手，而身后的木板也在一瞬间突然爆裂，锋利的碎片直往两个人身上落。渡边马上拖着润逃开。 看这样的威力，那个死秃子似乎还藏着一把霰弹枪。 “就在那边！”有人叫道。 如果秃子从货架的一边出现，那么在这样的笔直的空间里，两个人也可能会在一瞬间得到像那些木板一样的下场。就算秃子能忍住不开枪，他的手下也可以从另一边完成夹击，将两人再度困死。从渐近的脚步声来看，夹击已经在实施了。 渡边赶紧摆脱掉润的手，迎着霰弹枪可能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在拐弯处，秃子的脑袋和长长的枪管正好伸了过来，渡边采取最原始的方法，一拳打在秃头的下巴上。 但秃头并没有就这样向后倒去，他要比渡边高大得多，承受了一击之后，直接抡起霰弹枪砸过来。渡边要的就是这样。他并没有信心从秃头手里硬把枪抢过来，而且刚刚发射过子弹的枪管很容易烫伤他。此时他逆着秃头的力，用手锁住了他的腕关节，然后抬起膝盖用力顶了他的胃部。秃头疼得往后缩，霰弹枪顺着惯性飞了出去。 润眼明手快地接住枪，在货架的另一边有人刚刚冒头的时候就一枪封住了他的来路。飞散的弹片将铁质的货架扯出了一个大口子。 情况终于好转，秃头还痛得躺在地上。渡边正想趁机再虐他几下，却听见润说，“佛像就在东京，但还在那栋旧房子的买主那里，我骗你是因为不想你们去伤害那家人。” 秃头慢慢坐起来，同时给了润一个白眼。 这时枪声突然密集起来，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是警察！” 秃头叫了声“可恶”，强忍着痛站起来，“你们两个死定了。”他抛下这么一句话后狼狈地逃开。 渡边听见了赤坂的大嗓门，他在指挥着手下的警员，“不用追！先给我找到渡边空晴！” 润放下枪看着渡边，后者意识到事情还没有结束。 “快走吧，我去拖住警察。”他推搡着润，不远处就是管理员的办公室，“那里说不定有后门，快走。” “渡边さん……” “我求求你快走吧！我可不想以后都到监狱里去见你！” 润最后看了一眼渡边，点了点头，然后迅速从办公室的窗子翻了出去。渡边则马上转身往有人声的方向跑去。他从存货区跑出来，却与正要往里面进的赤坂撞到了一起，渡边跌倒在地上。 旁边的警员都下意识地用枪口对着他，赤坂吼了声“放下”。 渡边的腿上被那些木板的碎片扎伤了，而他现在才感觉到疼，双腿无力地蜷着，他站不起来。赤坂蹲下来看他，渡边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别开了脸。 可是他却听到赤坂轻声问，“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