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娘家，各有思量

    得了沈冰的承诺，沈幼心中顿时不慌了，她往后一倒，躺在地上仰着头数星星。

    沈冰瞧见了，也跟着做。

    “你说s市是什么样子的啊？”天上的星星又亮又多，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我都没有去过。”

    沈冰侧着头，偷偷地看沈幼：“都一样的，就是人多一点。”

    他没去过s市，但是去过镇上，在他看来，镇上和沈家村没有什么差别，硬要说的话也就是热闹些，人多一些。

    “到时候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害怕。”他看见有一根草竖直着，碰到了沈幼的脸，心里感叹：‘幼子的脸我还没有摸过，倒叫你抢了先。’

    “也不知道同学们好不好相处？”沈幼摸着胸前的小老鼠道，“他们应该都是各个地方来的吧。”

    “我听老师说，大学里面上课和高中不一样，不会一直重复讲，要是我听不懂该怎么办呀？”

    沈冰：“幼子你这么聪明，肯定听得懂的。你又不像我，一拿到书头就疼。”

    沈冰的心早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分不出一丝心神去念书。

    两个人躲在山坡上叽里咕噜的讲了好一会儿话，眼瞧着村尾人家的灯灭了才起身回去。

    沈冰先送了沈幼回家，瞧着人进了门，点了灯才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家走。

    还没有进门，便看见了倚着门站的大英子，屋里没点灯，瞧不清脸上，他叫了声妈，抬脚就要往里走，刚刚躺草地上的时候叫蚂蚁咬了，身上痒着呢。

    大英子持着蒲扇往沈冰身上拍去：“怎么这么晚回来？”

    沈冰挠挠头，挺不好意思的：“我陪幼子说了会儿话。”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说话说到这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回来了呢。”

    沈冰莫名其妙，不知道大英子今天怎么了，只好站在那由着她说。

    大英子反手关上了门，在黑暗里喋喋不休，她瞧着自家儿子老实的模样，越发的怕他会降不住沈幼。

    “小冰，我说你喜欢幼子吗？”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拉了儿子进前来，低声道。

    “当然是喜欢的。”沈冰用不着思考，径直回道。

    “那你想不想和幼子过一辈子？”

    沈冰点点头，没好意思看着他妈。

    大英子又叹了口气：“过两个月幼子可是要去s市上学了，你知道吧？我听你隔壁大姨说外面可热闹了，人也调皮，比不得我们村里。”

    沈冰预感大英子有重要的话要和他说，也顾不得害羞，直愣愣的盯着大英子说。

    “我知道幼子喜欢你，可是万一外面的人一直招惹她……”

    “幼子是我媳妇，谁招惹她我就打谁。”大英子话还没说完，就叫沈冰劫了过去，气的她狠狠地在沈冰背上打了一巴掌。

    “就晓得打架打架，到时候你打架进班房了，好让幼子跟别人是吧？”

    沈冰一听这后果，蔫了。

    “妈也是替你担心是不是，幼子多好的孩子，我巴不得她在我们家呢，可是我们也不能赌人心是不，所以呀，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觉得……”大英子始终觉得沈冰还是一个小孩子，要和他说这样的话还是有些不好开口。

    她上下嘴皮子碰了又碰，最终心一横说道：“我和你爸觉得，幼子要有了孩子才不能够叫外面人哄走了，你懂吧？”

    “孩子……”沈冰嗫嚅，他连沈幼的手都不敢牵，哪里想到这么远过。于是他下意识的反驳道：“妈，幼子还读书呢，怎么能生孩子。”

    “我知道她在读书，可是我听他们说大学里面好多谈恋爱的，我们又离得远，要是幼子谈了都没法子知道，到时候鸡飞蛋打怎么办。”

    沈冰脸皱成了一个苦瓜，反驳道：“可是幼子喜欢我，不会和别人谈恋爱的。”

    “是呀，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结婚生孩子也就是迟早的事，妈不过叫你们先生孩子而已。到时候生了，妈给你们带，也不耽误读书工作的是吧？”

    大英子见自家儿子还是不肯，最后下了一记猛药：“你不答应也成，要是以后幼子跟别人走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沈冰终究是将他妈的话听进去了。

    也不知道他妈是怎么和沈幼家说的，在离开学还有二十天的时候，幼子妈松口答应给两人办酒席。

    在农村，办了酒席就等于拿了结婚证。

    聘礼三万块钱，外加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有沈冰家祖传的三金。

    这些东西早在商量好办酒日子的那一天就送到了沈幼家，沈冰跟着沈老四送过去的。他去的时候沈幼正在洗碗，见他来了，害羞的躲在厨房里不肯出来。

    沈冰叫了爸妈，又坐了一会儿，最后没忍住还是找借口去了厨房。

    洗了一遍的碗放在灶台上，沈幼拿了抹布洗锅，沈冰上前，接了干净的水冲洗灶台上的碗。

    他看着和自己肩并肩做家务的沈幼，突然觉得他妈说的非常正确。沈幼太好了，他要想和她过一辈子，就要将人抓牢了。

    客人上门，主人家是要留吃点心的。沈幼拿了两个蛋放在擦洗干净的灶台上，又从橱柜里面拿了面。

    “你要吃什么蛋，溏心的，还是煎蛋？”水烧开了，她将面下锅。

    锅里的雾气氤氲而上，糊住了人的眼睛。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沈冰往灶里面添了把柴，笑眯眯的说道，“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像不像是夫妻？”

    沈幼看着他油嘴滑舌的样子，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面煮好了，沈幼拿碗装好，每个碗里都卧了一个荷包蛋。

    沈冰嗅着面条的香气，不遗余力的称赞道：“好香啊，幼子手艺真好。”

    吃完面，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沈老五要留沈老四吃饭，但沈老四不肯，家里还有一堆农活要忙呢。

    到了办酒的日子，两家都撂下了农活，沈幼的两个姐姐也赶回来了。

    大姐沈双已经出嫁，就嫁到隔壁村，得知最小的妹妹也要出嫁，于是带着儿子提前了两天回娘家。

    二姐沈婷在外地进厂，以往一年到头才回一次家，可是如今也请了假回来。她一看到含羞带怯等着出嫁的妹妹，火便拱了起来。

    “不是说好了等你毕业在办酒的吗？”她一屁股坐到小床上，没好气的问。

    沈幼刚刚正一个人偷偷的试戴首饰，见两个姐姐进来，忙把首饰收了起来，　不好意思的说道：“反正都是要办的，早点晚点不都是一样吗。”

    大姐握住了她收首饰的手，把戒指、手镯一一给她戴上。

    “老二，你看幼子好看吧。”说着便要再帮她戴上项链，突然一个小老鼠晃进了眼里，她拿手捧住小巧玲珑的老鼠，问道：“你这哪来的啊？”

    沈幼正在读书的时候，学费都紧巴巴的，不会有闲钱买这种东西，老二能挣钱，不过钱也抓得紧，轻易不会拿出来，她们爹妈挣得每一分都是血汗钱，就更不会给丫头买这些样式货。

    她两眼炯炯的盯着沈幼，直将人看的低下了头。

    一抹红从沈幼的脸上蔓延到脖子，她抢过老鼠塞进衣服里，小声道：“是……是沈冰给的。”

    沈双：“沈冰对你不错呢，幼子有福了。”

    沈婷哼了一声：“你们眼界就是这样的窄，一点金子就迷了眼。”她双手环于胸前，哀其不争，“幼子你都考上大学了，以后遇见的人只会更好，干什么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爸也是，那事能赖到幼子头上？宁愿给个孩子给人家，也不愿拿了这医药费，再说沈冰那脸上不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了吗？干嘛还遵守这个约定。”

    沈幼脸上的笑淡了，低着头并不接话，沈婷自从出去打工后，整个人就变了，总是对她说不该和沈冰走的太近之类的话，可是沈冰就是救过她呀，而且他人也挺好的，比大姐夫好多了。

    沈双瞧这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妥，忙打岔：“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都说些高兴的。”说完低着头去逗怀里的儿子：“清清，我们要对小姨说什么呀？”

    她儿子刚刚两岁，脑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逗大人开心的话，一听到妈妈的提醒，挣扎着下地，两手合拢，作揖道：“恭喜小姨……贺……贺喜小姨……”他说了两句，忘词了，回头像沈双求救。

    沈双正忙着给小姨戴耳环呢，敷衍了一句：“清清接着说。”

    清清没有得到帮助，肉肉的脸纠结成一团，蹲在地上苦思冥想，半天他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恭喜小姨，贺喜小姨，祝小姨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一大串句子，爆芝麻似的一个一个吐了出来。

    童言童语，果然打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

    首饰都戴上了，沈双将沈幼掰了个方向，叫她面对沈婷：“老二，来看看我们幼子好看不好看？”

    沈婷长吁一口气：“好看！”在她看来，三个姐妹里，最会有出息的就是沈幼了，可惜生错了地方，一生下来便被灌输了这些落后愚昧的思想。

    不过幸好她有了去外面看一看的机会，等到长大了，懂事了就会知道如何挣脱这些不合理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