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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难为情切

    第八十四章 难为情切

    王临风虽不知白娘娘为何独留在梅园之中,但听到她的声音,心头大喜,低声说道:“师父,屋里那人就是白云间白娘娘,她是万老教主的结发妻子,万少主的生身母亲。倘若咱们拿住她做人质,万老教主投鼠忌器,一定不会再阻拦咱们,咱们就能大摇大摆离开这魔窟了。”

    章碧津微一沉吟,原本以他的身份,决不屑于干这等捉人要挟之勾当,可魔教总坛的布置堪称是天罗地网,若非兵出奇招,势必难以脱身。

    他又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给魔教擒住,武当众弟子不知受过多少威逼恐吓,眼下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于是点头说道:“好。”

    这时,屋门推开,白云间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排护卫。

    她满心欢喜,正要和丈夫儿子重聚,谁料屋外空无一人,皑皑雪地上连一只脚印也无。

    白云间愣了愣,抬起头来,却看到梅树上立着两个道士,就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结结巴巴说道:“章……章……是你……”

    章碧津说道:“万夫人,得罪了。”一边说话,一边纵身飞下梅树,剑光飘逸,转瞬间解决了群护卫。说到最后一个“了”字的时候,已经反手拿住白云间的后心穴道,当真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白云间给章碧津以高明手法拿住要穴,登时全身僵直,动弹不得,这才回过神来,又急又怕,叫道:“姓章的,我还道闻人宫主弹的琵琶小曲儿不管用呢,却原来你已经恢复清醒了。若不是我冒着大险带闻人宫主去玉湖助你,你哪会有今天?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章碧津手上劲力加大了几分,淡然说道:“劳烦万夫人带个路,领我师徒二人下山去罢。”

    白云间直疼得头皮发麻,浑身急速颤抖,几乎就要痛呼出声,但她性子极硬,死死咬住牙关不肯服软。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怒吼大喝,却是追兵追了过来。

    白云间心思一转,立即明白章王师徒的处境比她还要危险,哈的笑了一声,颤声说道:“姓章的,圣教总坛虽然设置在雪峰阳面,但你们可不要以为只有阳面有岗哨关卡,阴面就没有一点儿防护了。老实告诉你罢,不仅梅园底下埋满了霹雳火弹,整座雅陵雪峰的阴面从上到下都埋满了霹雳火弹!只有鸿儿才知道如何避开火弹安全下峰,你逼我带路也是白费力气。只怕没走出一步,三个人就一起炸成肉酱。哈哈,我能和武当派掌门及首徒同归于尽,这辈子也不枉了!”

    章王二人心中一沉,都看出白云间并未说谎。

    岗哨关卡好歹都由人守卫,是人就有破绽,若要硬闯,总还有几分胜算。霹雳火弹却是烈火无情,武功再高也奈何不得。这雪峰背面比起正面还要凶险,这该如何是好?

    师徒俩正当相对无言之际,黑压压一片人影迅速逼近而来,却是万仞山、万千鸿等魔教首脑追了过来。

    至于其他普通教众,一来轻功不济,速度较慢,远远落在了后头;二来梅园向来是总坛的机要密地,没有少主的命令,寻常教徒哪里敢靠近此处一步?

    那七星使者则各自负伤,和西域各大门派的宾客们一起留在了金塔广场上。

    因此万氏父子领着群舵主奔到白石屋舍近前,万仞山一眼就看到妻子落入对头手中,登时眦眶欲裂,厉声叱道:“章碧津,亏你还是武学大宗师,怎么对女人动起手了?”

    章碧津反问道:“男女有什么分别?怎么就不能对女人动手了?”

    万仞山眼睁睁看着章碧津拿住妻子穴道,实在恼怒至极。纵使他武功再强百倍,这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万千鸿则大喊教内切口,魔教诸首脑立即呈扇形分散开来,将章、王、白三人围堵在屋舍之前。

    万仞山心神稍定,说道:“章真人,你是出家人,老脸还要不要了?快点儿放开我的爱妻。”

    章碧津说道:“烦请令郎指点下峰之路,待我师徒安然返回中原,自会将尊夫人原样奉还。”

    万仞山听他言语,居然打算将白云间一路挟持到湖北武当山去,一下子慌了神,叠声说道:“这怎使得?这怎使得?”

    王临风凑到师父耳边,小声提醒道:“魔教还捉去了好些武林前辈呢。”

    章碧津轻轻“嗯”了一声,说道:“烦请万老教主把我辈武林同道也全都放了。”

    白云间听这对师徒坐地起价,气得哇哇大叫,声嘶力竭喊道:“万仞山,你今天要是敢对这老妖道低头,那我这辈子都瞧你不起!你就让他把我杀了,谁还不会死了?”

    万仞山心如刀绞,凄声喊道:“师妹,师妹!”

    饶他是统领群雄的圣教首领,到了这等田地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万千鸿看着母亲落入敌手,心下也是万分焦急,但他毕竟自幼就与母亲分离,比不上万仞山那般心绪激动,心思飞转,暗自思索对策。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紫色身影穿花而至,却是闻人歌。

    只见他春风满面,快步走上前来,冲章碧津行了个礼,朗声说道:“鄙人冰湖宫宫主闻人氏,见过章真人了。”

    章碧津眯眼打量着闻人歌,并不答话。

    闻人歌直起身子,笑着说道:“听说我那不争气的徒儿魔音在贵派闹出了好大的乱子,累得章真人吃了好大的苦头,鄙人内心实在懊恼不安。幸而有白娘娘相助,鄙人耗费无数功力,终于助章真人恢复清醒,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章碧津俊秀的长眉微微挑了起来,说道:“魔音既已偿命,这桩恩怨就有了论断。冰湖宫与此事毫无干系,闻人宫主何苦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只怕不是将功折过,而是要浑水摸鱼罢?”

    闻人歌仰天打了个哈哈。

    王临风听到师父这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细细想了一想,突然脸色大变,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倘若师父还记得魔音之死,那么魔音毙命之前,他们师徒做下了那桩子事……师父岂不是同样记得?!

    错愕、惊惧、羞惭、懊恼等种种情绪如澎湃潮水般涌上王临风的心头,直冲荡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倏忽之间,又猛然想起自己为了压制雪域情龙,这些日子来委身于多个男子,更觉得此生再也无颜面对师父,忍不住就要转身飞奔而去。

    但思及眼前局势,终于强自忍住不发,一声不吭站在师父身边,竭力不去细想这件事……

    闻人歌微微笑道:“章真人当真言辞犀利,此处是万老哥哥的地盘,兄弟本来没有说话的份儿,但看着你们各执一端,互不相让,兄弟实在着急,斗胆出来调节一番,只是人微言轻,不知章真人与万教主肯不肯听我的话了。”

    万仞山素知闻人歌狡黠多谋,定了定心神,问道:“闻人老弟,你有什么主意么?”

    闻人歌说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自然要以武艺论胜负。雪峰梅园,何其风雅,不如就在此处来一场大比武!双方各出一人,一局定胜负。输家务必听从赢家的命令,否则大家伙儿就得在这里僵持一辈子啦。章真人是天上的神仙,吸风饮露,不在话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怕熬不住啊。”嘿嘿笑了几声,神情甚是闲适。

    此话正中章碧津下怀,点头说道:“甚好。”

    万仞山脸色一沉,怒火大盛,暗想你这老狐狸好不歹毒,明知我不是章碧津的对手,又为什么要挑动我们比武?这不是明摆了打算看我的笑话么?我再输一次也就罢了,师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拆了你的冰湖老巢!

    三十六舵主见状却大声鼓噪,说道:“万老教主,您当年虽然输给了姓章的,但如今十年过去了,双方武艺各有长进,正是一决雌雄、再论胜负的时候。”“不错,老妖道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来了,万老教主必须结结实实教训他一顿!”“万老教主,只要你今日胜了章狗,‘天下第一’就换你来当了啊!”

    常言道现世报,来的快,方才万仞山把众舵主推到章碧津剑下,众舵主都记恨在心,此时风水轮流转,众舵主岂能饶过他?

    梅园中一时喊声大作,群情涌动。纵有几个万氏的朋友想要说情,零星声音却也淹没在漫天叫嚣之中。

    万仞山当真是进退不得,左右为难,万千鸿突然冷声说道:“爹,您老人家大病初愈,还是静静歇着罢,儿子去请章真人指点几招。”

    众人一听万少主要代父比武,都吃了一惊。

    万仞山怔了怔,回头望向万千鸿,只见儿子神色肃然,眼神决绝,显然是打算豁出性命,代替父亲死在章碧津剑下!

    任万仞山气度豪迈,这时也大受触动,父子连心,孺慕情深,眼中流出几滴眼泪,说道:“好……好!好鸿儿,爹爹就知道你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王临风呆了呆,白云间则花容失色,叫道:“你这贪生怕死的老狗,居然要躲在鸿儿背后吗?”

    万仞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怪道:“谁说我要躲在鸿儿背后了?”

    章碧津听他言语反复无常,心中不悦,说道:“万教主,你们究竟要派谁出阵?到底还要不要比武了?”

    万仞山心思电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微微一笑,高声说道:“比当然是要比的,难得我儿如此有孝心,我也不忍拂他之意。”

    白云间气得浑身直发抖,怒目瞪着万仞山。

    万仞山视若无睹,接着说道:“只不过章真人德高望重,想来不屑于和晚辈动手。老夫斗胆邀王临风王道长代师出阵,只要王道长能打赢我儿子,我自然安安稳稳奉送诸位下峰。”

    原来万仞山思忖着自家儿子已练成浮屠圣功第一层,武林青年中绝没有人是他敌手。虽然儿子从前两次输给王临风,但两次都没有用过浮屠圣功,这记绝招一直藏到现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万仞山此言一出,白云间自是转怒为喜,心花怒放,众人也低声议论起来。

    有些人盼着能亲眼见识浮屠圣功的厉害;有些人等着看万王相争,两败俱伤,自己好渔翁得利;有些人则忧心忡忡,心想小道士必然敌不过万少主,怕就怕章碧津为老不尊,到时候来一个耍赖不认账,这一场比武岂不是白费?

    章碧津却是无动于衷,神色淡然,反手将飞霜剑递给王临风,说道:“临风,你去领教万少主的高招罢。”

    王临风从小到大都对师父奉若神明,师父有令,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谁料这时却不伸手接剑,神色犹豫踟蹰,半天也不答应一声。

    章碧津眼神微变,说道:“临风,难道你害怕了那小魔头不成?”

    他语音寒冷,如同万年玄冰,气势肃然凌厉,无形压迫之下,直叫人想要立即磕头认罪。

    王临风心中挣扎不休,不敢看师父一眼,脸色涨得通红,低声说道:“师父,我不是害怕他,只是……只是我……我不想……”

    章碧津从未见过徒儿如此婆婆妈妈的样子,心下疑窦丛生,追问道:“你不想什么?”

    王临风把心一横,抬头说道:“师父,我能不跟万少主打么?”

    章碧津疑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打?”

    就在此时,对面也传来一个满腔疑问的声音,怪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打?”

    章碧津转头看去,却是万仞山正在追问对万千鸿。

    万千鸿那白皙到极点的面皮也浮起一层红晕,湛蓝眼眸满是窘迫之意,说道:“爹爹,儿子愿意替你去斗一斗那老妖道,但那小道士么……我不想跟他动手……”

    王临风心中一荡,更是羞赧窘迫。

    万仞山则“咦”了一声,说道:“那小道士的武功也不差啊,你就这么瞧不起他,居然不愿跟他动手么?”

    白云间最是性急,叫道:“鸿儿,你可真是情种啊,你迷上了武当派这呆道士,连亲娘的死活都不顾了?”

    万仞山说道:“这话什么意思?”

    白云间说道:“啊哟,你到现在还瞧不出来?你儿子给这呆道士勾去魂儿了啊,他怎舍得对心上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