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过年啦,楚泰宁的自白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有时候又过的很快。 等繁忙的工作过去,楚天磬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转到了春节假期。 每到春节,在外打工拼搏的人都会回家,所以每年一到春节,这个城市就变得人迹寥寥,街道和居民区都空荡荡的,街边的小吃纷纷关门不说,购物中心也一片萧条,好像顷刻之间这个繁华的地方就人去楼空。 这是一个回家的时间,楚天佑不再老往外跑了,楚泰宁也回到了别墅里。楚天磬这才知道这个别墅其实是楚泰宁的家,他和楚天佑都是赖在父亲家里不肯搬走的……啃老族。 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楚泰宁就在餐桌前坐着让他有些吃惊,楚泰宁倒是原来那副天塌下来都目不斜视的淡定模样,见他出来,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楚天磬就笑着和他打招呼:“爸爸,您回来了。” “嗯。”楚泰宁说,“你……最近的工作很不错。” 好像是因为不常夸人,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有些不自在,伸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权做掩饰。 楚天磬觉得他这样有些好笑,怎么说呢,睡都睡过了,还这么一副古板冷淡的样子,虽然从小细节里面能够看出来他的不自在。作为一个商人,这么不会掩饰情绪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他就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楚泰宁的身边。楚泰宁因为他的举动而绷紧了身体,只有一瞬间,他就又放松下来。 “天佑就要过来了。”他不冷不淡地说。 楚天磬应了一声:“是啊,小佑他马上就要来了。爸,你真该看看他的作品,他最近画的画都很不错。” “随他开心,他也不靠这个吃饭。”楚泰宁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但是你要小心,你要是赚不了钱,天佑的日子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心了。” 楚天磬心说还要你说?小佑我不宠谁宠?讲真,你这个当爹的除了给钱养着以外也没有好好养过小佑,弄得小佑都有恋兄倾向了……不不不,宇宙直男的恋兄倾向不是和性相关的恋兄倾向,根据他的观察,小佑就是容易对年长他一点的男性产生依赖。 就像他依赖叶筠那样。虽然不严重,但是那确实是依赖。 这个苗头其实很早就出现了,楚天磬也考虑过要不要纠正,但后来他就放弃了,因为这话倾向其实没有太妨碍到小佑,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而不让对方觉得难堪和尴尬,能够处处都为对方着想,更懂得掌握自己的情绪。 他的脑中羡慕的情绪一闪而过,但他很开就放开这些,笑吟吟地夺过了楚泰宁手中的水杯:“你在喝什么啊,爸?”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甜的。 好像是蜂蜜。 楚泰宁冷眼看他砸吧着嘴喝完,才慢吞吞地告诉他:“早上空腹喝蜂蜜水,养生。” 抛开早上的小插曲不谈,这一整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很愉快的一天。楚天佑看到楚泰宁之后简直开心死了,连楚天磬都被短暂地忽视了,他像个蝴蝶一样绕着楚泰宁这朵一年只开一次一次只开七天的花飞来飞去,殷勤备至,甜言蜜语脱口而出,活似这一整年他都为了楚泰宁的不归茶饭不思似的。 头一回看到这个阵仗的楚天磬几乎是惊呆的:我操这是我天真无邪的弟弟?这不是什么花花公子披着一层楚天佑型号的人工外皮? 真是受教了。 楚天佑献宝似的像楚泰宁展示自己的画作,楚泰宁没有多少夸奖,但都很给面子地看完了,有时候还会出言指点几句。楚天磬在一边看着,但在楚天佑面前,楚泰宁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举一动都完美无缺,冷淡、威严,没有丝毫奇怪的动作和反应。 感情这一家人都是演技派啊。 想了想,楚天磬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假装无辜的一把好手,勉强也能算作一个演技派了。 不过在楚泰宁看到他送给小佑的那幅油画的时候,楚泰宁的一个小动作引起了楚天磬的好奇,那是一个很细小的瞬间,楚天佑把那幅画挂在他的画室中最显眼的位置,楚泰宁刚进门就看见了,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再看楚天佑的一些描摹作品的时候他却一一点出了那些描摹作品的原本。 等他看到楚天佑描摹墙上那副画的作品,很不经意的,他问:“你怎么想到画这幅画?这不是什么名家作品。” “因为这幅画是哥哥送给我的啊!而且,虽然这不是有名的画家的作品但是我就是很喜欢它。”楚天佑回答了,很认真地点头,重申了一遍,“我喜欢它的技巧。” 然后楚泰宁很轻微地微笑了一下。非常轻微,轻微到和他距离最接近的楚天佑都没有发现。 但是楚天磬发觉到了这个浅浅的笑容。 于是在楚天佑闹腾了一整天,晚上很晚就去睡觉了以后,楚天磬笑着问楚泰宁:“要不要参观一下我带回来的那些油画?” 楚泰宁看着他,不说话。 保姆很早就睡了,自从楚天磬和楚泰宁发生了一些以后,他们家的保姆更换的速度就越发迅速,本地的优质保姆几乎被找了个遍,现在每次过来的保姆都是从临近的城市里找到的,安静,沉默,做完自己的事情以后就会讯速地退回房间,没有人召唤,绝对不会出现在楚天磬他们的面前。 他们频繁更换保姆的行为也曾经引起过好奇,但是有心人调查过以后,没有找到任何奇怪之处,也没能从保姆口中得知豪门阴私,每一个保姆对于自己被辞退都是一头雾水,她们的离去是毫无理由的,仅仅是主家想要换一个保姆而已。 久而久之人们也就默认了楚天磬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习惯流落在外,所有即将上岗的保姆都会被告知这一点,并且被叮嘱说千万不要去打扰主家,于是每一个新的保姆都深知自己必须是别墅里那个“不存在的人”。 这种做法其实很让人觉得舒适,而且有效地让陌生人进驻别墅变得不很奇怪。安全隐患也是有的,不过他们家的保镖是固定的,而且卧室的门锁是指纹锁,因此安全问题也还好,在能够掌握的范围之内。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只有楚天磬和楚泰宁两个人,问完问题以后楚天磬就不再说话了,任由楚泰宁冷冷地看着他,丝毫不肯退缩。 “……我累了,你也休息吧。”半晌,楚泰宁回答道。 “那感情好,参观完了以后你刚好就可以回去休息。”楚天磬步步紧逼,“怎样?” 楚泰宁看着他,忽然想,天磬已经快三十了,管理一个很大的公司,可笑吟吟地和人说话的时候,还是有股挥散不去的浪荡劲头。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都很浪荡吧。 他心知楚天磬不得到一个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就微微点头,答应下来:“好吧。” 楚天磬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他的目标明确,而且毫无停留的意思,同样也把楚泰宁在他的卧室门口的犹豫视为无物。 到底楚泰宁还是走进了他的卧室。 那副被从法国带回来的,属于他自己的油画就挂在床头,虽然没有合适的柔光照耀,这幅画依然显得非常漂亮,天空在太阳的照射下温柔而暧昧,几乎透出一股情色气息,太阳下的荒地遍布杂草,一条掩映在杂草中的小路笔直地向前延伸,直到这幅画的尽头。 然而荒地里,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线弯折的,像是汽车驶过后弄倒荒草的压痕静静地向下,然后在某一处戛然而止。 楚天磬站在这幅画的下方,他看了一会儿这幅画,也不介意楚泰宁站得离他远远的,问:“我觉得你联合这幅画的作者在骗我钱,我买了好多他的画回来呢。” “……我知道你买了很多他的画。”楚泰宁淡淡地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他的画?” “那是一个方面。但是我买这么多,主要是因为你的倾情推荐啊。”楚天磬说,“你是不是和作者有什么交情?告诉我嘛,我会保密的。” 楚泰宁不说话。 他静静地望着这幅画,灯光下,他年轻了很多,楚天磬几乎能透过他平静的模样看到他当年的风华……现在再去回想那张老照片,会觉得那个年轻人看上去真是温柔和青涩啊,老照片让他的瞳孔泛着一种陈旧的光,清澈透亮。 “这是我画的。”楚泰宁说。 他承认的速度快得让楚天磬觉得猝不及防,而且这个答案也让他吃了一惊。 这些画居然是楚泰宁画的?!这这这,画风不对啊! 这个答案难得让楚天磬呆滞了,在他的构想中,这幅画应该是属于什么多年以前的旧友或者类似身份的人,再要么就是楚泰宁的什么秘密的好朋友,或者和楚泰宁一样从大权在握的位置上退下来,隐居在小镇,然后无聊中学习画画的人。 他唯独没有想到作者就是楚泰宁本人。 楚泰宁忽然笑起来,似乎是觉得楚天磬这副傻呆呆的样子很好笑。 他主动走近了,走过来的时候,他的眼中有种奇异的光彩,这光彩让楚天磬油然而生出逃跑的冲动。顷刻之间他们之间的位置就调换了,惴惴不安的人变成了楚天磬,而胜券在握、从容不迫的人换成了楚泰宁。 “是、是您画的啊。”楚天磬说,还有些结巴。 “嗯。”楚泰宁应了一声,他已经走到了楚天磬的身边,和楚天磬一样抬起头看着那幅画。 他的眼神里没有多少喜爱的意思:“画的很一般,但是基本功还是没有忘。” “……哦。”楚天磬说。 他呆住的样子有些笨拙,让楚泰宁想起了他小时候,眼神不禁柔和了一些:“想听你妈妈的故事吗?” 楚天磬心说我不想听! 这叫个什么事啊?我都不觉得那是我妈! 但那是你老婆! 你和我讲你老婆,这叫个什么事?你不记得我们三个人之间纠结的关系了吗? 楚泰宁却没有等他回答,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你妈妈的。她学的是油画,画的很好,经常满世界跑来跑去,到各种博物馆里去临摹名画。是她主动追的我,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 ……你年轻的时候是很帅啊,而且是那个年代里很流行的帅。 看看和你同龄的男星就知道了。 楚泰宁的讲述还在继续,“一开始的时候我很反感她主动凑上来的行为,我对于女性的审美和传统,对男女关系的认识也很传统,我觉得女人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等着大胆的男人追就好了,就算很喜欢那个男人,也不能主动去约他,更不能在男人还没有做出行动的时候主动做些什么。” 这下子楚天磬忍不住插嘴了:“怎么会?女人看上什么男人,也要主动去追啊。” “时代不同,天磬。”楚泰宁用这句话做了总结,继续他的讲述,“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的父亲认识了他的父亲,然后促成了我们的婚事。婚后我也渐渐认识到她的优点,有一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她缠着我要教我画画。但她是和你很像的人……小佑不是我亲生的。” ……??!!! 楚天磬吓得下巴都要掉了。 短短数秒之内关于他脑补出那个女人的死亡的一万种猫腻,同时也情不自禁地想到楚泰宁对楚天佑的态度,其实还是蛮不错的诶…… 不不不,这么大的一个雷你就这么放了?! “……所以如果你喜欢小佑,告诉他,他不是我亲生的就行。” 这次楚天磬反应倒是很快:“小佑就是我的亲弟弟。” “随你。”楚泰宁说,“也不要觉得你妈妈过分,她是提出了离婚的,包括不公开的协议离婚,只是我一个都没有同意。后来她和别人在一起,我也也没有阻止。” 这种你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但我就是不和你离婚的做法……还真是老派啊。 “我有时候觉得你是我的儿子,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是。”楚泰宁还在说话,“多数时间我都不觉得你是我儿子,但我知道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 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才说:“这幅画是我画的,画这幅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 他没有说完。 但也不用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