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
秘书看着自己的新一任上司，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紧张。这个男人是总裁的儿子，用“年轻有为”来称呼他不能算作合适，首先他也已经不年轻了，这个年纪一般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其次这个职位虽然也不低，但是作为绪方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来说，总裁实在是小气了点。 不过秘书并没有对这个传说中的二世祖的为人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相反，相处了半个月下来，秘书对他有说不出来的喜爱感。他一上来虽然严厉，但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新上司还是很愿意跟下属们打成一片的。平时越是不苟言笑，等到温和下来的时候也就越有魅力。明明“高富帅”什么的除了“富”基本就不能符合了，但这个人总是有那么一股让人心跳加速去接近的吸引力，就算被毒舌打回来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怎么了？”见自己递过去文件秘书都不接，绪方皱着眉头问道，“身体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秘书于是赶紧回神，“没有没有，非常抱歉，刚才走神了。” “走神？工作中给我注意一点啊。” “是是。” 其实这已经不能算是工作中了，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冬天的太阳早沉了下去，气温狠狠地往下跌着。因为绪方下午去开了个冗长的董事会，还有一些部门的文件没有及时处理完，所以才和秘书一起留下来补班。 “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好了。” “那个，经理，你明天不是休假吗？好不容易有了假期，也不要太辛苦了。” “嗯，我知道，也辛苦你了。” 绪方装作埋着头看着文件，实际上余光正密切注意着在办公室外间收拾着东西的秘书。等到确认秘书已经走了不可能再因为没带手机而折回来以后，绪方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啊~是啊~人家明明明天休假还是生日的说，为毛大晚上的还要那么辛苦啊~”说着没有人听得到的抱怨话，绪方瞄到桌上的钟，时针颤颤巍巍指向了九点半。 绪方叫了声不好，几乎是跳起来，又蹲到地上，去够放在桌子下边的东西。他拖出一个行李箱，又从墙边的小衣柜里拿出一件休闲T恤和一件外套，换下身上严肃过头的西装，对着小镜子高速整理起自己的脸部和发型。以往照镜子他都会感叹一句“真变成欧吉桑了”，但今天他却异常认真地照着，为了尽量使自己至少看起来劲头十足。 一切准备就绪，他拖着行李箱，手上挂着羽绒服，急急忙忙地出去。刚锁上办公室门，他又记起来忘了拿钱包，于是又打开门，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钱包，塞进包里去。 他慌慌张张地赶到车库，把行李都扔到车后座上，趁着暖引擎的时候就给雪村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不会是已经到了吧？那样的话也至少给我来邮件啊。”绪方抱怨着，车子马上加速，冲入了1月27号的夜色里。 「Myth」今晚有一点骚动。 “真是能耍大牌啊。他人气高是没错，有很多人指名他，可本小姐可是屈尊排了队的，现在轮到本小姐了，他说不来就不来？” 担任着经纪人角色的工作人员面色上相当尴尬。自称着本小姐的女客人挺胸直背坐在有上好天鹅绒面料的沙发里一脸的不悦。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好几瓶价值不菲的红酒，都还没有开瓶。沙发背后站着几个面色委屈的男公关，这些全都是被“本小姐”淘汰掉的备选人员。而在沙发另一头坐着的大概是她的朋友，对现在的场面的感受和“本小姐”完全相反，不停地劝着她说别闹了下次再来就是了，但“本小姐”根本没有听进去的打算。 “非常抱歉，这位客人，今天临时需要外出，不接受指名。”工作人员第N次鞠躬道歉。 “你以为本小姐的事务就不繁忙么？本小姐今天屈尊抽出时间来，岂是大牌店长说没空就能不见的？” “这位客人，我们店长今天没空只是个不巧的时机，并没有怠慢您的意思。还请客人您下次再来，到时候我们店一定好好招待。” “本小姐”又挑了一下画得非常精致的眉毛，“怎么，难道是我的钱不够？那就再给我拿几瓶酒来。这样如何？本小姐会买到你觉得够为止。”随着桌上又增加的三瓶酒，她神气地笑着。 “不够哦。” 围观的客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之间「Myth」的店长正幽幽地从楼梯上下来。他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穿着很普通的便装，也没有上妆，的确是正要出门的样子。他在众人的屏息中慢慢地走到了“本小姐”面前。 “不够哦，完全不够哦。想要让我感动，这一点，远远不够哦。” “本小姐”出神地看着这个男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外表上没有想象中的惊艳，但那双眼睛，在大厅里昏黄暧昧的灯光下，眸子被染成深红色，此刻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那么的…… “店、店长。”工作人员很苦恼，行程被拖延的店长大人这种熟悉的眼神，的确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的暗示。 千万别就这样发飙啊我还不想关门大吉呢！！ “哦，不够？本小姐大可以把你们店里所有的酒都买下来！” 店长摇着头，嘴巴嘟起来，在这样的场景下都竟然有一点可爱，“不够不够。我本该早十分钟就出发的，因为客人你闹的这情绪，我可能要在重要的约会上迟到了。我可真的很生气哦。所以客人无论你想要怎样补偿，都，不，够。” 店长快变回来店长！！！ “本小姐”抽搐的笑容让周围人都觉得一场战争就要爆发了。“那，店长大人，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是啊，要不稍微惩罚一下吧？” 店长？？！！众男公关们抱头痛哭。 男子仔细地一瓶一瓶挑选着红酒，拿起中意的那一瓶，嘴边浮上了美好的笑容。他用开瓶器拔出木塞，见状有人递上了酒杯，但他没有接过来。瓶身渐渐倾斜，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名贵的红酒一点一点地流出，在玻璃的透明茶几上划出一道血一样的洪流，慢慢地，朝着边缘流去，滴落的酒在“本小姐”白色的裙摆上晕开来。 “本小姐”的朋友腾地一下站起来，看着白底上开的红花的脸色看上去是快要哭出来了。 “好了~这样就稍微平衡了一点呢~”店长说着弯下腰去，在“本小姐”脸上方邪魅地笑着，“如果是平常的日子，我倒很乐意招待你这样的大小姐。只是很不巧，今天你撞到我枪口上来了。” 众人似乎能听见“刷”地一声，血液冲到了“本小姐”脸上，看上去像个气得发胀的河豚。 店长满意（真心的）地笑了，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之后，拖着行李离开了。工作人员和男公关们谁都不敢先出声，整个大厅安静地像是学校的考场。当然不少人已经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失业了以后要办些什么手续才能领到救济金。 “本小姐”的朋友想要安慰她，伸出的手悬在她的肩膀上，“友美……” “本小姐”却只是捧着她涨红的脸，“好……好帅……” ……唉？ 绪方开了点窗，让晚上清新的空气吹进来，赶走他一点睡意。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机场的灯光近在眼前。 手机响了起来，绪方看了看来电显示，有些生气地接起来。本来想先吼一句“之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来震震雪村景光，没想到是电话那一头先出了声。 “追上你了~” 绪方皱了皱眉头，果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鲜红色的拉风跑车正在超车，缓缓地跟上自己。 “你给我小心一点。”说完绪方按掉电话。 机场附近的酒店是他们今晚的目的地。绪方进入车库的时候，雪村的车已经在他身后了，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停在相邻的车位里。绪方拿上东西下车，却见雪村已经如一条大型犬一样扑了过来，一推，一抱，绪方的后背贴在车窗上觉得很冰，但胸前却接收着来自雪村的炽热的温度。 “嗯嗯嗯~里绪~”大型犬嘴里发出了无谓的卖萌声，“想死你了哦里绪~~” “别这样啦，这里是公共场所！” “根本没有人啦~~” “哎呀，待会儿进了酒店随你怎么样都可以，现在给我放开，被人看到了我的声誉就完了！” “真的？随我怎么样都可以？” 这家伙果然会抓重点……绪方啧一声，不遗余力地推开他。“走啦，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大早就要赶飞机不是吗？”说着自顾自地往电梯走去。 雪村没有赶上去。他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确认锁好了车，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越走越远的绪方的背影。 再过几个小时，里绪就要迎来生日了呢，雪村想要不要去跟酒店打声招呼，零点的时候送个蛋糕上来。礼物他说不想要，所以趁着这难得请动的假期，雪村帮犹豫不决的他下了决心去一直向往的海边度假。其实机票啊酒店啊都是绪方妈妈帮忙预定的。一晃四年过去了，里绪一定要结婚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兑现。每年必要例行公事一般地安排一些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给儿子相亲，可在雪村说要两个人去度假的时候又满面春风地帮着安排，绪方妈妈这自相矛盾的“丈母娘”除了时不时要S一下“儿媳”以外，一直都扮演着两个人恋爱的坚强后盾。也许是两个人的真心渐渐打动了她，又或许绪方妈妈天生就是傲娇，不管怎样，对此雪村都感到十分幸运。 时间会增加一些变量，会减少一些变量，也会改变一些变量，所以以后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就现在而言，他觉得很开心，里绪也觉得很开心，这样的话，就足够了，正如当初自己创办「Myth」时的心情一样。 “喂！” 雪村回过神来，看到绪方在电梯前站着等他。“行李好重啊！”绪方不满地对雪村喊道。 “はい~我这就来~”雪村拎起自己的东西追了上去。 晚上七点实际上是个十分尴尬的时间，虽然红灯初上，但是真正的夜族们却还未兴奋起来。一些寻找着晚饭地点的人们三三两两地从街边走过，其中十分不协调地夹杂着一个身着白衣的行人。他刚从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上下来，由一个神色焦急的人领着穿行在布满小吃店的街上，当然穿白衣的人本身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手下人报告说医生到了，小石门抬起头，果然看见天野从外头大跨步进来。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现在更是好像被谁泼了胶水似地凝固着。 “哟，天野……”小石门打招呼的声音由大至小，双手刻意环抱着叠起来。 天野非常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动作，飞快地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小石门的右臂，后者马上龇牙咧嘴地叫起痛来。天野摸到了湿润的部分，便立刻从一边早就摊开来却因为没人有百分百把握用得好的医疗用具中找到一把剪刀，将小石门黑色外套连同里头的卫衣的袖管一起剪开，伤口露了出来，血流了不少，在伤口周围结痂成难看的一堆。 “轻点啦。” 小石门看得出有些心虚，都没有去看天野的眼睛，而天野此刻正如同一台CT机一样在小石门的脸上扫描着，果然发现了很多斗殴留下的痕迹。天野环顾四周，用同样的恐怖而精准的眼神扫视着站在周围的小石门的手下。 然后他叹了口气，开口，声音很低沉，“老大皮开肉绽，手下却没有一个人带伤，你们就是这样在人屋檐下混的吗？” 小石门组的人中间有细细的声音传出来，每个人都好像抱怨着老师留多了作业的中学生一样，谁都想说一句，可谁都不敢大点声。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去跟人家单挑的。不过我可没输哦，说好了空手，可那家伙竟然在身上藏了一把折刀，不然我才不会受伤。最后还是我好好教训了他一顿，估计那家伙现在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呢。” 天野一个眼刀飞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一把折刀就让你伤得这么重？” 小石门立刻闭上嘴巴。 天野让人弄来干净的水，自己戴上术用手套，开始帮小石门处理伤口。这次伤到了肌腱，为了不让小石门下半辈子都抬不起手来，天野每一步都进行得相当仔细，两个小时后才总算结束。天野又用绷带把手臂缠好，挂到小石门脖子上，然后吓唬他一个礼拜以内是别想躺着睡觉了，小石门居然“嗯”了一声。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看着在收拾着东西的天野，小石门皱了皱眉头说道，因为天野看起来比以往都要生气。 天野将工具都洗干净整理好，交给手下人去消毒。弄完之后，他在小石门旁边坐下来，“你早就可以不用自己动手了，为什么每次都还要受伤？你身上都可以开个医疗博物馆了。” “嘛，都说了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指麻烦。” “对不起！各种意义上都对不起！” 手下人被打发走，小石门在自己所谓的书房里，开始检查前几天交上来的账本。天野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呐，悠一，我很烦吗？” “哈？” “虽然你跟我说着对不起，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资格接受你的道歉吧？我只是个医生，一个你雇佣的人，没有资格对你的活动说三道四的吧？更何况你过的本来就是危机四伏的生活，受个伤再普通不过，可是我每次都是一副教训你的姿态。这样，会显得多管闲事吧？” 小石门不知道天野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他的表情看，那有那么一点向下的弧度的眉毛代表他现在的心情的确是在烦恼。能见到天野武树烦恼的时刻不多，小石门觉得有必要拿手机照下来，但转念又想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人家有没有烦恼呢…… “我倒是觉得你有，那个，有所谓的资格教训我。” 面对小石门传说中的安慰天野有些受宠若惊。“悠酱？” “你是医生嘛，教训病人很正常啊。你别想歪到别处去啊！” “我也没说我想歪啊……”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啦！” 一阵沉默。 “悠酱……” “又怎么啦？” “说真的，以后别总做一些危险的事了，手下人不能一直养着，也是要用的嘛。” “我知道。可手下人也是人，总不能放着他们去受伤啊。” “……我也不想看着你一直受伤啊，我也不是永远都治得好你。这次真的，睡觉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啦。” 又是一阵沉默。 “呐，悠酱……” 拜托，我又不是知心姐姐！“不会的！” “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真到了你治不好的那天，我也不会怪你的。不会的。” “为什么？” “为、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因为，是朋友嘛……” 天野笑了笑，“嗯，朋友啊……悠酱？” “啊？” “给我保证。” “……”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跑来救你。但是，给我个保证。” 小石门知道天野指的是什么。虽然他十足不喜欢那种很文艺的所谓的誓言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在，可能也只有这种约束能够让天野放下心来。“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不让你治不了我的那一天到来的。” 不过，他真心希望，这不仅仅只是个约束而已。 “悠酱，我们去北海道好不好？” “哈？为什么突然想要去那种地方啊？” “以前你不是说过想去北海道吗？” “什么时候啊，我不记得了。” “去嘛，连大哥和雪村さん都跑去冲绳度蜜月了。” “听起来像是老年人旅行社的什么‘黄昏浪漫之行’特别企划似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在慢慢变老。不对，不应该叫‘变老’，要叫‘变得更加幸福’。” “打住！鸡皮疙瘩都出来啦！” 虽然小石门多次表示自己真的抽不开身，但在天野强烈的攻势下，两人依然在某个寒冷的日子里去了北海道旅行。 当然这只是后话。 只是“变得更加幸福”的后话，而已。 高知一架家具店，招牌上是显眼的名字，姓雪村的一家人经营着这家颇有历史的店面，生意不能算是很好，但生活倒也闲适。 不过最近，雪村一家人都陷入了烦恼期。在东京工作的雪村家的老二前不久寄回来一封信，用着郑重其事的语气向家里人道歉和坦白，说他其实恋爱很多年了，对象也是个男的，一直瞒着你们非常对不起，但是也希望收到家人的祝福。这封雪村家老二和雪村家准儿媳花了好几个夜晚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信给雪村家再次带来了重大转折，一如将近十年前雪村家老二突然决定要做个牛郎时一样。 雪村妈妈觉得，事已至此，反对肯定已经没有用了。既然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让他去吧。 雪村爸爸则认为，他抱第二个孙子的机会失去得太速度了，接受无能。 雪村哥哥倒是也挺看得开，只是常常念叨着东京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家里人热烈地讨论怎样回应才好，虽然最后也没一个满意的答案，只是雪村妈妈每天都得看紧了雪村爸爸，免得他火气一上来，一个人就往东京闯了。 一位女性的到来很大程度上促成了雪村家苦恼期的结束。那位女性从高档的轿车中下来，一看便是个贵妇人，走进店里也是笑容满面，仪态端庄。雪村妈妈不怎么喜欢城里的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来自己家的小家具店。当然是客就要以礼相待，雪村妈妈在和这位贵妇人闲聊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她就是雪村家老二喜欢的人的母亲。 当然人家可是专程来看望亲家的。 招待女性顾客苦手的雪村爸爸和雪村哥哥在内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状况，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里的俗套情节并没有发生在两位母亲身上，雪村爸爸和雪村哥哥甚至还时不时地听到大堂里传来欢快的笑声。女人之间的谈话总是神奇地，她们会在男人看似平常的谈话中交换着各自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儿子们的状况。 亲家间的谈话以雪村妈妈愉快地手下绪方妈妈送来的精致点心后目送高档轿车驶远为结局。雪村妈妈把重要的事情向家里人传达了，雪村哥哥听了之后完全倒向了雪村妈妈这边，表示全力支持弟弟的恋情，而雪村爸爸在估摸了一下二对一不公平的现状之后也算是妥协于雪村妈妈的威逼利诱之下。 于是，全家人以雪村妈妈为代表给雪村家老二回了信。上面没提绪方妈妈来过，雪村妈妈只是对儿子说，“相爱的两人光是遇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加油啊，两个人都是。” 遇上绪方的生日，又能休上假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明明是热带游玩的天堂却飘着冰冷的细密雨花的此刻，两个人都不敢去抱怨什么。 在最美的现在却只看到灰蒙蒙的海平面和阴霾的天空连在了一起的沙滩上，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举着伞有意无意地相互碰撞，玩着调戏对方的小小游戏。雪村紧紧地拽着绪方的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海天一色的景色中，说着一些无意义的话。 “娘桑寄放在美惠さん那里，真的没问题么？她有养过宠物么？” “美雪是没有啦，但她男朋友有养过猫。” “哎？美惠さん有男朋友了？！” “嗯，前不久刚交的，美雪说是一见钟情了。” “哎……美惠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恋爱的人呢，她不是各种玩弄男人与鼓掌之间么？夜店那边据说还送了她一个女王的称号呢。” “她的确经常说男人好无趣啊什么的。嘛，这就是恋爱啊，该来的时候是谁都挡不住的。” “呜哇，我还是觉得好神奇啊……” “是吗？我觉得我们两个才算是神奇呢。都是男人先不去说，经历那么多还是一路走过来四年，我自己都自豪地想写部自传了。” “没有人会买的。” “里绪会买的。” “对，买来糊你一脸。” 风有点大，两人紧挨着走在一起，不过反正这时海滩上也没有人，不需要顾及什么。这时雪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点子，把伞一收，“呐呐，里绪，我们在沙滩上画画吧？” “哈？连现在的小情侣都不这么干了哦雪村君！” 可雪村已经自顾自跑开去了，在海水正好淹不到的地方用伞划着线条。绪方走过去一看，也就是什么love love之类的东西。 “里绪大好き！呐~”雪村骄傲地朝绪方挥着手，好像完成了什么世界级大作似的。 绪方故意很大声地“切”一声，用自己的伞在“大”字上补了一点。 “里绪、犬好き？哎，真的吗？我怎么感觉里绪更喜欢娘桑呢？” “毛蓬蓬明明是条好狗！”绪方说道。 雪村嘴巴一撅，用手把“犬”上那一点抹平，又把“き”替换成“け” “里绪大好け？里绪雪村？” “里绪和雪村，结果会很幸福。”雪村满意地笑着。 “嗯，这样啊……” 绪方的伞又小心翼翼在“里绪”和“大好け”中间添上小小的一颗爱心。 里绪?大好け……嗯，这下终于完美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绪方终于受不了这死蠢的恋爱氛围，红着脸开始炸毛，“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俩三十多岁大叔怎么还那么幼稚嘛！” 绪方说着就用伞把字都划花了，又嘟起嘴就转身走开，不料雪村马上喊着“我最喜欢里绪了~”给了他一个飞扑，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沙滩上，沙子沾了一身。 “啊啊，我的新衣——” 绪方的抱怨被雪村吻去。吹了一天海风连嘴里都咸咸的了，绪方皱着眉头顽固地想把雪村嘴里的这些味道都给舔掉，而雪村更是毫不服输地进行着热烈的反击。雨停了，看天可能一会儿就会晴朗。 雪村伸开双手完美无缺地拥抱着绪方，脑袋窝在他的脖颈处。“里绪，快来问我我现在最想要什么。” “啊？” “问嘛。” “你现在最想要什么，雪村君？” “什么都不要。” 雪村低低的嗓音在绪方耳边响起，带着穿透整个世界的温柔。 “此时此刻，我好想拥抱着整个世界一样。” “把我比作什么世界我可不会高兴哦。”绪方还是决定泼他一头冷水。 “可是，我正活在这个世界当中嘛。我正活在里绪当中。” “什么叫当中啊？” “这里。” 心。 此时绪方的心在跳，雪村的心在跳。那种散发着力量的节奏。那种只因爱情而散发着力量的节奏。 “干嘛突然文艺小清新了啊？而且这是什么电影台词吧？啊，记得好像是……” “不要拆穿我啊里绪~” “好啦。我饿了，我们去哪里吃饭？” “虽然你这么问我，我在这里也是外地人啊……” “你不是说你已经把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吗？！” “骗你的，我当然安排好了，会有很大的惊喜等着里绪哦~”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哦。” “我绝对会让里绪哭出来的！” “抱歉，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哭的人已经不存在啦！” 骗你的。除了你以外啦。 两人站起来，绪方又抱怨了弄脏的新衣服，雪村仔细地把沾在他身上的所有沙粒都拍掉。之后两人牵起手，又开始漫无目的似地从海边往回走。 这是谁都不会去特别注意的两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好奇到会想要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好的坏的。被迫的情愿的。过程在美好的结局面前变得不值一提，好似他们只是这样手牵手走着，从漫长的时间里而来，又向漫长的时间而去。可是从两人坚定的步伐中看，他们好像是做了什么伟大的事一样，足以令他们自豪地这样手牵着手，在时间的洪流中也从容不迫。 谁都没有放弃。 谁都没有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