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今天早上起来，林语尘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第一次没接，怎么看都像是骗子电话。第二次电话仍然坚持不懈的打过来，林语尘犹豫了一下才接。

    “喂，您好。”她礼貌的说。

    “您好，我是妙音鸟公司的张秘书，我找林语尘，林小姐。”张秘书说。

    林语尘挠挠头说：“我是林语尘，但是我不认识你，你可能打错了。”

    “谢清昼，谢小姐让我给您打电话，问您今天什么时候下课？她想邀请您去寿司店共进晚餐。”张秘书对林语尘的好奇，两分是女人天生的好奇心，剩下的八分都是总裁吩咐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尽快汇报。不过谢清昼喜欢女人这事儿，公司在总部中心呆过几年的高层几乎都知道，当年和那个小明星闹得很不愉快，还差点上了新闻。

    林语尘毫无歉疚的，明显是在撒谎的说：“抱歉，今晚学生很多，所以很晚才能下课，麻烦您转告谢小姐，谢谢她的好意，以后有机会在一起去吃。”

    张秘书尽管也听出来她在不自然的撒谎，但是仍然礼貌的挂了电话，然后立马给谢清茗的秘书打电话汇报此事。

    林小姐拒绝了谢小姐的邀请！

    这一条短短的消息，堪称本公司2020年最爆炸的新闻。几乎是瞬间就在总裁秘书那边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在纷纷讨论天哪，谢清昼也有被拒绝的时候。

    当然，谢清昼并不知道这些事，她听到被拒绝以后，呆了一会儿，挠挠头。真的很奇怪，林语尘已经找借口和她快要一个月没有见面了，生病了，痛经了，上课忙……几乎能用的借口都用了一遍。

    见鬼了。自己又没对她做什么，干嘛要躲着？好像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谢清昼只感觉到头痛，她的工作很多，虽然不算太忙，但是也不轻松，总是要开会，应酬。原本不服输的心都被折磨的只想着和朋友见一面，聊聊天，互相吐槽几句。

    掏出手机，找出置顶微信，微信的名字依然是：大山深处的超可爱。林语尘的微信名字从来没有改过，只是头像换来换去，每个月都得换一两次。

    谢清昼：语尘，今晚忙到几点啊？

    林语尘：很晚。

    谢清昼：几点？

    她也并不是非要这么强势的去问，但是就觉得太累了，和秘书他们讲话也要端着领导人的架子，出去应酬也会碰到一些难堪的场面。找临时女友谈心事又很不划算，毕竟长夜漫漫，嘴巴光用来说就没什么意思。闺蜜他们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又全部都喜欢装独立自主冷酷无情的名媛人设，谈心事都像是人会变软弱一样。想来想去，在这里，还真就只有林语尘一个了。

    林语尘隔了好半天说：晚上六点。

    六点……就很晚了吗？啊？这也太敷衍了吧！

    谢清昼：不算晚，正好是晚饭的时候。一起出去吃日料店好吗？

    林语尘：不好吧，总让你破费。

    谢清昼：ok，那今晚我去你家吃。

    林语尘：你刚才说的日料店在哪儿？

    谢清昼：去你家，定了。我继续打工奋斗了！

    到了晚上六点多，她坐车去林语尘的家，林语尘接到她的电话，垂死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在小区门口等着。

    “进来吧。”看到谢清昼从车上下来，林语尘划卡打开小区门请对方快点进来。

    谢清昼说：“有点紧张，你上学的时候说你父母不喜欢朋友到家里来，我会不会等会被赶出去？”

    “恩。”林语尘在前面带路。

    谢清昼小跑了几步，搂着她的胳膊说：“那你会不会保护我啊？”

    “你这么大体格，还要我保护？我都怕你把我父母打趴下。”林语尘甩开胳膊，和她斗嘴。其实林语尘也并不是这样一个喜欢和别人斗嘴的人，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她过来导致心情不好，还是因为两个人了解的多了，彻底对自己暴露了本性。总之，斗嘴的时候非常毒舌，和在宿舍里扎心的毒舌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是人身攻击！

    谢清昼快快乐乐的坐上电梯，然后开门，一开门就闻到了淡淡的猫咪的味道。

    “抱歉，我家养猫，味道不会很好。”林语尘给她拿拖鞋。

    她看着客厅，很小，差不多自己家一个保姆房一样大，屋子里装修用的都是深色家具，将本来就不明亮的空间衬托的更为压抑。

    “爸，妈，我同学来了。”林语尘在客厅喊了一嗓子，然后先去厨房拿抹布擦桌子，接着往桌上端菜。

    菜不多，只有六样，三样肉：清蒸鱼，小炒牛肉，咖喱鸡，两样素菜：清炒冬瓜，白灼菜心，一样凉菜：拌笋丝。还配了一壶冰箱里拿出来的果汁。

    “这个是苹果加菠萝的果汁，你要是不过敏的话，可以喝。”林语尘掏出来四个葡萄酒用的玻璃杯，给每个人都倒了一些。

    谢清昼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喝。盛了一小勺米饭，坐在那里先吃了一条菜心。菜心十分清淡，清淡的像是给病人做饭一样清淡，整道菜只有一点点酱油，和一点点姜丝。小炒牛肉也不咸，但是十分辣，刚入口感觉就是牛肉味道而已，然后等两三秒钟，辣味儿就从喉咙里窜出来，烧糊了天灵盖。

    “谢谢阿姨招待我来。”谢清昼吃饭的时候对阿姨表示感谢。

    阿姨微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吃完饭，林语尘去收碗，擦桌子。

    “要我帮忙洗碗吗？”谢清昼感觉自己也不能白吃白喝，所以走到厨房门口问要不要帮忙洗碗。林语尘用膝盖顶了一下脚边的柜子，是个洗碗机。

    一家人又端坐在桌前，默默无语。

    谢清昼再次对阿姨叔叔表示感谢，然后乘胜追击，当着家长面邀请林语尘明天去公司，说是有一些音乐方面的事情想要找个熟悉的人讨论一下。

    林语尘耸耸肩说：“我不太清楚音乐上的事情。”

    阿姨倒是劝她去见见世面，叔叔也跟着说她别畏畏缩缩的，去看看也好。

    林语尘叹口气，心情沉重的嗯了一声。

    “因为你在学校演出过一次嘛，真的演奏的很好，当时不知道多少人说你替系里争光，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呢。”谢清昼替对方找面子。她其实没想到林语尘的父母会是这样的人。因为她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温柔，有趣，稍微带点沉默的人，能培养出来这样可爱孩子的家庭，一定是被爱着的。

    但是叔叔阿姨好像根本不考虑她的心情，就算在外人面前也这样轻易的否定贬低着她。她只是沉默着，最后叹口气，沉闷的嗯了一声，算是将这件事完结。

    “语尘在宿舍还一直照顾我呢，我当时也不太懂什么，她一直像我哥哥一样照顾人，所以我来这儿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语尘，前前后后也一直麻烦她陪我。”谢清昼继续夸奖着自己的舍友。

    叔叔倒是有点吃惊，说她这样的自闭患者在宿舍还照顾人呢？

    “我们全宿舍都被她照顾过呀，她就是不太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每次感谢她，她都说是举手之劳。我父母经常说我要是没了这个舍友，估计在学校病死都没人知道呢。”她父母并没有说过这句话，但是她就是讨厌这种事，父母去贬低孩子的自尊心。

    阿姨似乎脸上有些挂不住，拉着叔叔说让他们两个在外面聊天吧，父母就不掺和了，有代沟，也听不明白。

    父母进屋去了。

    谢清昼摸摸林语尘的头，搂住她的肩，很抱歉的说：“今晚打扰你了。”

    “没关系，你要走吗？我送你下去。”林语尘说。

    “恩，明天见，我明天让司机过来接你。别担心，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最后当然还要做市场调查啦。”谢清昼微笑。

    林语尘穿上风衣，带上钥匙手机带她坐电梯下楼。

    “你父亲一直都这样吗？”谢清昼知道这种事跟自己无关，她也不应该问。

    林语尘恩了一声。

    谢清昼温柔的给了她一个拥抱说：“不然嫁给我吧，我们家气氛可好了。”

    林语尘被逗笑了说：“好了，不跟你闹了。明天见。”

    “明天见。”

    谢清昼坐回司机的车里，对着林语尘挥手。

    回程的路上她给嫂子打电话。

    “嫂子，你知道我那个舍友吧。”用这样一句开头，然后不停的吐槽对方的父母是有多看不到自己舍友的好。在她眼里舍友就像是火山，胸膛里涌动着热情和爱，虽然现实中总是爱沉默来隐藏自己，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有趣的，热情的，活力四射的人。对每个人都温柔，友善，总是言而有信，遵守诺言。本以为这样的孩子应该出生在一个温柔的被爱的家里。

    嫂子听完她吐槽以后说：“可能是她受过伤害，所以才这样吧。”

    懂事的孩子没人疼，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谢清昼听到嫂子这样说，忽然心里有点酸酸的，心酸的酸。她替自己这个舍友感到心酸。在qq上的热情洋溢，对猫的温柔，总是沉默……无数被伤害的碎片拼凑出这样的舍友，对于遇见的人来讲是幸运的，但是对于本人来讲或许喘息都十分艰难。

    拼命的，拼命的，把被伤害过得痛苦都藏在背后。她，到底已经千疮百孔成什么样了呢？

    脑海里莫名就想起舍友轻飘飘的在微信说总是梦到自杀，没什么关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