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有点酸
晚上，剧组的人一起驱车去城里吃饭。 高澄过来探班，下午到的，站在边上四个多钟头，默默看她工作，一直等到这个时候。他说想请她的同事们一起吃个饭，丁乐同意了，她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太可爱了，不仅限于现实上的帮助，她更加感激他们把作品拍得这么好，这么妙，她也想请他们，“也不用太好的，就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她说。 他问了人，选择了当地一个好吃不贵的酒店，已经是休息时间，现在总可以跟人介绍他了吧？此前，他曾向自己的朋友们介绍过她好几次，每次从容轻松，挽着她的肩，跟人说：“我的女朋友。”到了她这里，竟然成了难事，她腼腆起来，女主角宋秋雨宋姐问了，她笑着点点头：“对，对啊......” 高澄不高兴，问了：“喂，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跟别人说一说，这么不好意思？” 丁乐坦然道：“不，不是拿不出手，是你太好了。” 事到如今，可能，灰姑娘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但王子居然从始至终都还是王子。 这是个微妙的心理，很类似于追偶像，不是自己不好，而是看他时，自带粉丝滤镜一万层，她习惯了这样，主观上非得这么认为，这个人完美得只应天上有，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黯淡无光。 这么看来，她何止是喜欢他，一直以来，她像个高中女生，狂热地迷恋着他。 剧组的姐姐们都很喜欢他，纷纷调侃他，趁着有这个导演女朋友，让他赶紧出道。 粱进夹了颗果仁到嘴里，边倒酒边说：“可别了，他这样的要是出道了，我们可就更没饭吃了。” 丁乐忙道：“不可能，我不信，你这样的没饭吃，那我要主动绝食！” 粱进乐了：“干嘛啊，导儿，你这个......”他坏坏地看看高澄，煞有其事地说：“你这就追随我去了，我跟人家小高也不好交代啊......” “哈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来，梁老师，我敬你一杯吧。”高澄站起身，提杯说道，“拍这个戏之前就在丁乐的介绍下看过你的戏，特别好，她懂这个，觉得特别好，我不懂这个，还是觉得特别好。” 酒过三巡，粱进上脸，此刻已是红光满面，垂眸欣慰地笑了，起身与他碰了杯子。 丁乐愣着看，头一次见到高澄喝白酒。 接着更夸张的事情出现了，粱进让他烟，他居然接受了。 “你还抽烟？？” “你不喜欢吗？我没瘾。”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知道啊。” 桌上的人乐得不行：“可以啊，导儿，咱这家庭地位杠杠的！抽烟哪能行？反了他了是吧？” 她乐呵呵的：“对，回去让他跪遥控器。” 他今天明显的高兴和放松，那是因为她高兴和放松。 他头一次见她在外面应酬得这么开心，她不呆滞了，特别生动，还会主动说一些观点明确的话。 “稻子太稀了不好看，我说去插满，你们还不让，我说对了吧？拍出来就是好看。” “......作品需要三观正吗？其实我觉得没那必要，价值观在变化，形象好才是王道。否则像是，这样的作品你没法解释了，也歧视妇女啊，喜欢看不代表赞同观点。” ...... 这里的人无论赞同她，反对她，都懂得她想表达什么，是她的同好，处在这群人之中，她才是真正的她自己，她生活中的空间就这么一丁点儿，是放弃了很多很多很多才坚守住的这个自己。 就连抵制流量这一点也同仇敌忾，这群人当中有的深受其苦，有的对行业忧心忡忡，直到了“闻流量色变”的地步，后半段，有人问了，他的身份真相大白，这会儿大家都喝得不少，纷纷酒后吐真言。 这是他作为一个生意人，被歧视得最明显的一次。 高澄只能干笑，丁乐赶紧化身“护夫狂魔”，小手一挥，划清界限：“跟他可没关系，他做他自己的事业，根本不过问影视公司的事的。” “你没投资拍过戏吧？”她问他。 “没有没有。”他赶紧力证清白：“就算我以后拍，我一定多问丁老师的意见。” “可以可以，那还差不多！你一定要多问问她！” 离开饭店时，时间已经是深夜，他哪习惯白酒？这回可真喝高了，给她抱得老高，丁乐笑得特别开心。 他们一起回她住的招待所，这晚特别激烈。 等完了，两点多钟，他酒醒得差不多了，丁乐在那儿抱怨。 他抱她，她把头歪过去，背对他。 他揉揉她平坦的小腹，她翻个白眼把他手推开。 “嘿，我说你啊，‘厉害’不是你说的？给个痛快话，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欺负我。” “那你还说‘厉害’，嗯嗯嗯？‘厉害’是什么？一种认可，一种激励。” 她“噗”地笑了，赶紧收住，继续装不乐意：“一直让我说，说了你又欺负我，我还叫你停呢，你怎么不停呀？我下次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他撇撇她：“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夫老妻的，你跟我来这套。” 她这才转过身来：“喂，我怎么了？我还不够宠你？那么多次不是也做了？我现在骨头都要散了呀！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令他获得了扭曲的满足感：“真的吗？” 她揉揉自己的脸：“哦，我要死了呀，你高兴了吧。” ＊ 新的一年，这一年，是她崛起的一年，凭借斩获了无数的荣誉，30岁，才真正明白了别人口中的“名利”究竟是什么滋味。 丁乐很会省钱，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这部戏她花了700万就拍完了，剩下100万，没有还给公司，用来做宣传了。这个作品，她绝不愿意它被埋没，哪怕方式浮夸，哪怕被质疑，她不在乎，上节目，找自媒体，卖惨，想尽一切办法让更多人知道有这部戏，它很好，值得去看看。 任何努力都不会白费，演员们的精湛表现也获得了一致的好评，很多观众自发地表达，想看到更多这样有业界良心的戏。影评网给了很高的分数，竟是跟、这样的经典并驾齐驱，他们何德何能呢？只能说这个分数，有一部分是带着期望打的。 “偶像剧当然有存在的价值，但不是说所有的戏都要偶像化，也不是这么拍的，日韩的偶像也拍戏，他们演技也不怎么样，但是出来的作品质量非常高，其中不乏经典，这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领导也该反思，是不是给我们的权利还不够，导致我们没有办法很好的去把关。” 原创部的会议上，已经作为三组组长、正式导演的丁乐这样说。 一旁的孟红听着，气的直拧大腿，她跟这儿装什么呢？说穿了，不过就是认识了有钱人，有资本往自己身上贴金，找那些老戏骨给自己做嫁衣，以后好以艺术家自居，风风光光嫁入豪门。 何以要这么歹毒地揣测别人？还不是自己的贺岁大电影并没获得预期的成功，表面上票房3亿，还不错，但明星太多，成本高，将近5000万票房是自己刷的，最后一算，勉强赚一点，不够这通折腾的。 那部片拍的中规中矩，评分不怎么样，有在前，观众被养得更挑了。孟红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贺岁片本来条条框框就多，大过年的，大家就是要看个皆大欢喜，那故事就浅显平淡，不是她的问题。 这一年里，孟红没少给丁乐找麻烦，先是拿秦乐颜说事儿，抢了丁乐一个项目，后来新人面试，又抢了文凭最硬的两个——丁乐不就看这个挑人吗？如今她把中戏出来的都收走，看她往哪里找人才，她那组可可怜怜四个人，能做得了什么大项目！ 孟红花这么多心思针对丁乐，可是丁乐压根没怎么关注，脑子没在这儿，高澄早前对她的判断基本上是准确的，她真在乎谁？三次元的纷纷扰扰再怎么精彩，她不过就看一看。 这天，他助理小孙接他去公司。 他喜欢住郊外，讨厌中心地段，可一转眼，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 小孙毕业就当他助理，到现在有5年，反正他没见过他跟女人亲近，除了这位导演小姐姐。 小孙偷偷问他：“丁老师年纪在这，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可你不是不婚主义？不觉得事情越来越麻烦吗？” 高澄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呢？当初不想失去她，她非得急着嫁，我总不能说不娶她，我只能先说了，可这种事，说了就改不了，要是我现在改口，我怕她提刀砍人，对了，你可别乱说，她到现在不知道我的想法，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一辈子也别知道了。” 小孙转了下方向盘，笑：“看来网友说的没错了，男人的‘不婚’就是个笑话，只要对方不认可，你就是耍流氓，为了洗脱嫌疑，最终还是要步入婚姻。” 高澄道：“不论如何，我爱她，我认了，她就是要个‘圆满’的话，结就结，也没什么差，结婚不过是多一张纸，反过来说，不结婚也就少一张纸，里外里就是张纸，没必要浪费时间去争论，并且我认为，要是我一定不结，她多半也不会跟我争了，她那种人才懒得勉强，大不了就接着凑合呗。我不能太高看我自己，当初不拦着她，她也就随便嫁了，她没那么在乎我，跟她的职业竞争，我从来没赢过，我也不想赢了，热衷于某件事、以此为职业，是很理想的人生。“ “哟，您这话可真有道理，就是吧，怎么听着有点儿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