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看棠棣(九) 你爱上他了【两章合一
棠棣眉头微皱,“师父,您方才与那人说去哪?” “他说明日要回府一趟,正好为师也要出山。你就听到了这个?” 棠棣古怪的看了他一样,“还有什么我没听到的?” 杨天心道真是好险,你没听到就太好了,忙说“没事没事”。 棠棣又问:“您是有什么事吗,为何要跟他一起走?” 杨天:“是啊,我要去找一个人。” 棠棣:“师父您一向不问世事,此番要去找谁呢?小棠认识吗?” 杨天想了想答:“风述仙君,是我之前的友人。就是那个给带你来的国师令牌的人。” 反正原身的好朋友风述一向是神出鬼没不见踪迹,借一下他的名号,也没什么问题吧?到时候逛一圈找不到再顺便把云翊带回来就是了。 他的小算盘打的好,棠棣却瞥了一眼后方云翊的房门,眸光黑沉沉的。 第二天凌晨,杨天来到了云翊的门口,紧随的还有自称“失眠”的棠棣。 他怕人要溜,所幸就在这里等。不出所料,在天要亮不亮的时候门开了,里面轻手轻脚地走出一人。 “哟,这么早啊。”杨天笑着打招呼。 云翊面色一僵,尬笑道:“晚辈见过上神。” 杨天呵呵呵的笑说“不客气”,然后问:“不若我用朱雀送你一程?” “不必麻烦了!晚辈自己走便是。” “噢。”杨天也没觉得可惜,还是笑眯眯的站在那。 “那晚辈先行离开了。” 云翊被看的一阵不自在,背上包裹就走了。杨天跟在后方,走出几步才想起落了个人。回头看,棠棣果然还靠在树上。 “小棠走啦走啦,快点啦!”杨天朝他招手。 棠棣“哼”了声,这才理理衣服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山脚下,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散开来,凭空出现了三个人。玄烨山作为一座仙山,有着封印,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山脚下的小镇子里。 时辰尚早,街上零零散散没几个人。云翊七绕八绕才找到一家挂着车坊牌子的铺子,可人家还没开门。敲了半天,也没人理。 他微皱着眉头,回头就瞧见不远处站着的二人。他没有理会,在小镇里找着一家卖早点的小摊,买了碗粥坐下喝。 屁股没捂热呢,面前被一片阴影笼罩。云翊抬头看,果然,不是一大早就跟着自己的那俩人又是谁。 “上神,您这是……”云翊有些头疼。这都跟着自己还怎么走啊? 对方却俩眼一瞪,仿佛大为惊奇。 “哟!好巧啊!贤侄怎么也在这里?” 云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跟着我来的。 杨天呵呵呵的笑,充分发挥了厚脸皮的功效,“哎呀,你看这,刚好到了镇子里棠棣喊饿,我就来给他买碗粥先,没想到碰到了你。” 说着一旁棠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杨天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 云翊见这幅架势哪能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不愿意,自身的修养也让他说不出出格的话来,最后只是无奈。罢了,他二人要跟就跟吧。 他心里觉得千百年不出山的上神应该是真有事,不然不会降低身份专门为了自己出来,就算跟也跟不了多久。 不过,他错了!现在这皮儿里可不是高贵冷艳的上神,而是毫无节操的杨小天啊。 等喝完粥那车坊开门了。三人租了两辆马车,就开始往泸州赶。云翊父亲是泸州的江平候,而玄烨山则地处天水与陇南交汇处,距泸州上千里路。要是坐马车,足足得走大半个月。 路途实在遥远,云翊也没打算就这么回家,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两人甩开自己就什么时候先去游历一番,欣然上了路。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东行去。 当神仙就是有这一点好,容易消磨时间。马车的模样比想象中的要大一点,垫了几层绒毛毡子躺着也舒服。棠棣在对面打坐,杨天就睡起了觉来。 当晚车在一片林子边停下了。时值十月,夜里还是有些寒冷。驾车的两人寻些枯叶生了簇火,打算今夜就在这歇下。 云翊坐在火前,掏出肉干百无聊赖的吃着。一抬头,就见前面横在那儿的马车窗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昳丽的脸。那人略略扬眉,唇角微弯,冲自己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云翊皱眉。接下来就见那人后退了一些,露出了被遮挡住的人。窗户很低,他这方向可以隐约瞧见躺在那的人的小半片脸和身子。 然后棠棣一手掀着帘子,另一只手似乎固定住了平躺着的人的下颔,倾身覆了上去。 视线被挡住了,可他在做什么,哪怕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 云翊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的更深了,却仍是死死的盯着那边。过了片刻,车里的人才起身再度望向自己,舌头舔了舔殷红的上唇,仿佛餍足的野兽。 挑衅意味甚浓。 两厢对视数秒,云翊垂下眸,仍是面无表情的吃着干粮。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倒他。 不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棠棣出了马车也在火边坐下了。他的声音在平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太累了,睡着了。” 云翊“哦”了一声。 棠棣细细打量着他毫无异色的脸,最后不动声色的笑了。 _ 王麻子难得睡了个懒觉。 醒来太阳已经快移到天中央了。眼见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他伸着懒腰诗兴大发,正欲作诗一首,却发现—— 咦,我特么怎么还在梦里? 咦,那今天怎么没人叫我? 他汲拉着布鞋去找杨天,远远就瞧见大殿内站着一人。于是某人就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找到了妈妈一样扑上前去——“小杨砸,我饿了,带我下山去买买买买……” 靠得越近,话音越来越弱。 stop! 杨天剪头发了嘛? 前方之人回过头来,问:“买什么?” “…………买吃的。”王麻子声如蚊呐。 “噢。”这人扇子唰的一开,在胸前轻轻摇动,雪白的扇面衬得他面如白玉。“小杨子是谁?” 他唇边含着一抹笑,温柔又儒雅,本该叫人如沐春风,可王麻子却生生感觉到了寒意。 王麻子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腿抖得不那么厉害。 “小杨子,是、是……是这里的一个仆人!” “是吗?”这人蹙了下眉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很快又舒展开来,仍是笑着道:“可我怎么记得,玄烨山只有上神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呢?” “……”王麻子面泛青灰,想着完了死定了,小杨子马甲要掉了,不过转念再一想——咦,这他妈不是小杨子的梦吗? 那!我!还!怕!啥! 于是暗淡了一瞬间的面色又活泼了起来。 他昂首挺胸,极度自信,甚至还有些嚣张:“你怎么知道别人不能出去?你又是哪位?” 对方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接着轻挑眉,说道:“我是风述,前来拜访。” _ “师父,醒醒——” 棠棣在叫吗? 杨天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自己面前有张放大的脸。耳朵也痒痒的,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挨在了上面。 两双眼睛对视,随后对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眯,像只狡猾的狐狸。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对方呼出的热气还打在自己耳朵上。那距离太过于近,加之笑声太过于低沉,让杨天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很快就消散了,因为棠棣把脸移开了。 “师父,您睡了整整两日了!” “啊?”杨天掀起帘子,发现马车停在一客栈外,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六七点的模样。他不禁质疑,真的不是一天而是两天吗?那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是啊。第一日是在路边歇息的,看您过于劳累,也就没叫醒您。” 【我这就睡过来啦?】还没啥感觉呢! 系统说【是啊是啊,这上神之体,只要你想,睡个千百年都没关系,要不然他怎么活这么大岁数呢。】 杨天刚想反驳说那我平时咋没发现啊,但转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也就默了。 系统又说你为了任务嘛,所以本系统才每天把你叫醒。 于是杨天在心中啐了句“千年老妖怪”就要下车。起身的时候方觉太久没动弹,四肢已经麻木了。一旁棠棣见他神色,就上来扶。 客栈内云翊端了杯茶在喝,瞧见二人进来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恢复如常。杨天冲他打招呼,“嗨,贤侄。” 云翊将瓷杯放在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而后抬眸看向他。 虽然他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可杨天就是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于是杨天注意到棠棣与自己紧紧相连的手臂——宾果! 依本未来情圣的经验,肯定是吃醋了! 他赶紧甩开棠棣的手,解释道:“我方才是腿麻了,小棠才扶我进来的。” 棠棣无比温柔的笑,像在包容一个傲娇的小孩:“嗯嗯,是啊,师父只是腿麻了。” 他着重突出了“只是腿麻”四个字。杨天感到一阵欣慰,难得徒弟懂事一回。 没想到这话一出,云翊脸更黑了。他再也不看他们,抄起筷子,冷冷的吐出二字:“吃饭。” 杨天:????? 他面上一片茫然,我说错什么了吗? _ “竹华上神他在哪?” “我不知道。” 风述略一掐算,收起扇子就飞身而出,还没忘了把那小厮拎上。 眼见着离地面越来越远,王麻子花容失色:“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放开我啊——” “别闹。”风述道,“带你去长安。” “去长安干什么?!!” “你不是饿了么?带你去吃东西!” 第四日,马车抵达长安。 进了城门已经夕阳西下了。宽阔的街道上车马喧嚣,人来人往,这两辆自小镇子里出来的马车显得极为普通。可帘子一撩开,那其中走出来的人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难得见如此俊朗的少年。 可接下来后一辆车走下来的人更令人双目发直。 世间竟有此清逸绝尘之人! 杨天面无改色的受着众人欣赏的目光,跟棠棣走进了客栈。云翊正在柜台处与掌柜讲话。 掌柜:“公子要定几间房?” 云翊:“一间。” 杨天插嘴:“他定三间。” 掌柜接过三人的身份文书,看了看杨天,又看了看云翊,最后说:“不好意思,小店仅剩一间房了……” 云翊:“……” 杨天:“……”那你还问个啥。 云翊说“那我换个客栈”转身要走,杨天忙把他拉住。 “挤一挤啦挤一挤啦,大不了叫棠棣去打坐啊。” 棠棣:“…………” 这时候他们瞧见门外又进来一人,问:“有空房吗?” 掌柜殷切地迎上去说有啊有啊,然后叫人把他领上了楼。 三人:“……” 杨天问:“你不是说没房了吗?” 掌柜:“这个……小店确实是没房了,只是方才那人是官家的公子,您懂小的的意思吧?” 三人面面相觑。当然云翊是想走的,棠棣是不乐意的,最后杨天一拍板:“一间便一间吧!” 集市内,风述领着这小厮四处闲逛。人们围成一片,看中央的男人耍猴。那猴子灵巧至极,叫它钻圈就钻圈,叫它拉小车就拉小车,完事还朝人们作了个揖,引来一阵掌声。 王麻子看得双目发直,不住拍手叫好,还跟着往前挤。以前也不是没看过猴戏,可看古代的猴戏却是头一遭,这氛围叫人兴意甚浓。 大伙纷纷往地上丢钱。 “你有钱吗?”王麻子问。 风述觉着这人还真是不认生,给了他两个铜板,于是他又往里挤。 挤了有一会儿,风述扯着他领子把他拉回来。 王麻子回头看他:“?” 风述:“走了走了,你主人来了。” 回到客栈,掌柜的凑上来低声道:“大人,人给您安排到一号房里了。” 风述“嗯”了声,丢给他个银锭子,拉着王麻子上楼。 屋内,杨天正端了杯水在喝,房门处却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声。他回头看,不知何时房门已经悄然打开,门框处倚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发丝束于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端正的五官。而他的额间有一道金色的花钿,为整个人更添了一抹神韵。 惊讶之色陡然漫上杨天的脸,房内其他二人瞧着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立马戒备起来。很快杨天就自记忆里找到了这个人:“风述?” 风述挑眉,“怎么,上神不欢迎我来?” 杨天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怎么会!只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宿主宿主宿主你忘了吗他会预言!!!】系统赶忙提醒。 于是杨天生生改口:“……嗷你?” “上神也在找我吗?是为了什么事啊?”风述笑眯眯的。 杨天岔开话题:“你我难得一见,还是先进屋坐坐吧,有事待会再说。” 说着,他就把人往屋里引。刚走几步,就露出了缩在后面的王麻子。 “……” 王麻子弱弱地打了个招呼:“hi。” 杨天满脸嫌弃的看着他,云翊皱着眉头看着他,棠棣……棠棣没有看他,在看风述。 “对了。我在玄烨山瞧他有趣,想着你们出趟远门也没人照顾,就随手把他带来了。”风述似乎才反应过来王麻子的存在,解释道。 他特意用的“照顾”二字。按情况来说,小厮需要别人“照顾”?可杨天没注意,只道,“无事,你先坐。” 随后他向云翊和棠棣介绍道:“这位是风述仙君,我的友人。这是云翊,纵鹤仙君的徒弟。”他昂昂下巴点了点棠棣,“这是棠棣,我的徒弟。说起来你二人也是有缘,正是因你给带他来的国师蟠龙令,我才会收他为徒呢。” 风述目光扫过云翊,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棠棣时明显兴趣更大一些,朝他一笑示意。 棠棣也回之一笑。 不算大的屋子内,两人坐着,两人站着,还有一人缩在角落里。没人开口,十分尴尬。 杨天决定先发制人:“风述,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余三人都听着在。风述也不在意,直接开了口。 “哦,也没什么……只是我前日夜观星象,发现了异样。七杀本该绕紫薇而生,可如今却与紫薇各处一方,遥相呼应,且日益烁亮。两星间更有一颗小星,三星珠连,自成一势。我想,必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也许你会知道些什么。再加上你我二人也有十余年未见,这不就来找你了?” 杨天就听懂个后半段。他沉吟了片刻,最后高深莫测地一颔首,说出了一句玄幻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名言:“天机不可泄露。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说的是。”风述面色未变,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呢,竹华兄?我与你结识数千年,也未见你下过山。这回出来又是为了何事?” “咳。其实吧,我这回下山也是为了寻你,与你方才所讲是同一件事。既然已经见到你了……” 杨天瞥了眼棠棣。对方也在看着他。 他不禁抖了个激灵——我的妈呀,这得咋回答! “……那接下来,我便带棠棣去四处逛逛吧!” “不错。”风述饶有兴味,“那我便跟你们一起吧。” “无妨。”杨天微笑。 过了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本来是他跟云翊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现在怎么又成了五人行了? 当晚怎么休息成了个问题。他们想再找个客栈,好在后来风述说他另外开了有两间房,王麻子之前单独住了一间,鉴于他生活习性极为邋遢,姑且让他住着。至于其余人—— “不若让棠棣与我一间房吧。”风述笑道,“我与他一见如故。说起来,还有些想念那老头呢。” 棠棣:“我……” 杨天简直求之不得,忙打断他的话:“那我便与云翊一间。小棠,你去跟风述叙叙旧吧!” 云翊:“我……” 杨天忙开口:“就这么定了!” 其余人都散了。房门一关,俩人干巴巴的对视。 杨天在想怎么开口。 说“现在做什么”好像会更为尴尬。 “来睡觉吧”好像会让人产生歧义。 “在想什么呢”感觉又过于傻逼了——人家摆明了在想怎么离你远点嘛。 杨天觉着身为一个钢铁直男,老子不是来谈天说地的而是来谈情说爱的,还是直白一点好。 于是眼见着云翊倒了杯水,咕噜噜喝了几口,他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云翊,你喝水的杯子我刚才用过。” “噗——”云翊的水喷了一地。 另一边。 “诗云‘棠棣之华,偏其反而’。此名甚是好听。”风述摇着扇子,悠悠道。 棠棣想到自己师父要跟那人住一间房,而且还很高兴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他可以说是黑着脸面对着这罪魁祸首,理也不理一下。 风述像是很好脾气的模样,瞧他这样子不说话,只是笑。 最后棠棣被他笑烦了,冷声道:“你在笑什么?” 对方不答,反而道:“我在笑你。” “有什么好笑的?” “自然是有的。”风述温润的嗓音犹如暖阳拂面,使人慵懒欲睡,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当头棒喝教人陡然清醒。 “你喜欢上了他,是吗?” 棠棣唰地起身,双目因吃惊而微微瞪大。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度:“你到底是谁?” “嘘——”风述竖起一只手指贴近嘴唇示意他嘘声,始终未变的笑容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窗外几缕殷红地夕阳爬进窗户,半明半暗的映着他的脸,似血光洒落至面庞。他额上的那道金纹散着微光,宛若活物:“别太大声,他会听到的呢。” 棠棣一只手握在剑柄上,咬牙切齿地再度发问:“你是谁?” “这么激动做什么,还真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啊——” 眼见着少年的剑抽出了一小半,折射出森然的剑光,他才改口。 “我就是风述。” “不过,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风述。” “装神弄鬼!” 棠棣抽出剑以迅雷之势向前方挥去,可与此同时白衣人衣袂纷飞消失在了原地。坚硬的青砖被剑光划过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几近分成两半。 他的身后传来风述低沉的声音:“别再白费心思了,你伤不到我的。也许还会引起他的注意哦。” 棠棣恨恨地瞪着他,心里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再没发起攻击。 这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