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汁
道格盯着泽罗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男人独自生活在这里，他看上去很年轻，约摸着二十五左右，他不认字也不是这里的人员，道格猜想或许是哪个员工家的小孩，出于某些原因存活下来，这或许能解释他不太正常的行为和笨拙的言语。 但一个疯子能把自己弄成人猿泰山? 他看着泽罗踩着椅子，双腿腾空，攀住了天花板边缘，灵活地像只逃难的跳蚤。 泽罗探出头朝道格伸手，“上来。”道格无奈地眨眨眼，踩上椅子，学着他跳起，泽罗牢牢捉住了他的双手，毫不费劲地将他拉进。他跟着泽罗向前爬，打开手电照亮前头的路。道格试着和他隔了一段距离，那对包裹在皮革大衣里的臀实在令人分心，何况他就离得这么近。 “停。” 泽罗突然开口道，道格侧头越过他看向前方，手电一照，一只熟悉的生物转过身来对着两人，他低声咒骂，接连损失的队友让他对这生物心存恐惧。 但奇怪的是，这只怪物只是慢慢把背上的人脸对向他们，他看到婴儿脸的嘴巴蠕动了几下，示威性地发出几声低低的嚎叫，它伏低了身驱，呈现戒备的姿态，竖起的长足尽力将身躯挤压成一竖，一步步往后退。 一种出于本能的防备，更深点的说，这怪物害怕了。 泽罗转头看他，被手电照到的双眼透着奇异的光，“吃吗？” “什么？” “我饿。” 道格眼睁睁看他像只卯足劲的弹簧窜了出去，怪蛛发出低嚎，甚至来不及转身跑掉就被泽罗抓在手里，长肢不停挣扎，泽罗回过身来把那怪物举在他面前，道格看着那刚毛密布的腿就距离自己不到一英寸的距离，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开，狼狈地撞上柱子。 泽罗皱眉，对他的反应不满，他指了指道格腰上的匕首，“给我。” 道格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把匕首递给了他，泽罗一手把怪蛛压在地上，一手举起匕首插进它的腹部，怪蛛发出不成声的凄喊，泽罗满意地听着它越渐虚弱的声音，掌心抵住柄部，用力往下一碾，道格清楚地听到类似经脉断裂的脆响，一根蜘蛛串就完成了。 “如果你要进食的话，可别当着我的面。” “不。”泽罗咬住匕首，挥手示意着道格继续前进。 匍匐前行一段路后，两人停留在一处通风口，隔着层层铁管望，底下黑漆漆一片，道格刚要将手电打下看个明白，就被泽罗按住手。 “我先，别看，好了，下来。” 他拿开盖子，手撑着边缘一跃而下，落地声像只敏捷的猫的肉垫，道格眯眼才勉强看出他移动的身影，但很快的，泽罗与黑暗融为一体，道格关掉手电坐等着。 时间在狭隘的空间里一分一秒过去，道格默念着秒数，未知的事物让他坐立不安，过分漆黑的室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他左耳伏贴着地面，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响动，较之先前更为清晰，密密麻麻的肢体在地上快速移动，难以估计。 他担心起泽罗，对付一只或许游刃有余，但这他妈可是一群。 道格从包里拿出备用的军斧和闪光弹，为步枪上膛，他双腿勾住一根柱子，倒挂出通风口，目所能及的只有贴服墙角一动不动的怪蛛，它们静止不动，紧急出口灯照出一片幽幽的绿色，怪蛛背上的眼珠以逆时针角度不停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没有看到泽罗，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道格观察了好一会，直到突来的震动迫使他不得不缩回，下面的蛛群骚动起来，它们沿着墙壁，陆续爬上，从道格的角度看不到天花板上的情形。 他听到怪蛛们不断敲打着地面墙壁，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讯息，脚下的地面震动了几下，一声又一声穿刺的声音之后是闷响，啪嗒地落到地上，道格举着手电一晃而过，数只怪蛛抽搐长肢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道格趴下身试图贴着洞口看看临近的情况。 一道庞大的黑影忽然从他眼底闪过，紧接着是撞击向天花板的一身闷响，道格定住身子，身旁的军斧因为震动而掉进了底下的房间，一声响亮的金属碰撞后，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正打算探头下去，一对细长的螯肢突然攀住了洞口边缘，道格惊的往后摔去，紧握住步枪的手冒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对庞然巨物。 而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这对螯肢的主人似乎打算侵入，或许下面那群东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道格看到一个漆黑的大脑袋，黑色的绒毛覆盖了全部，他听到牙齿磨动的声音，那怪物慢慢探进了半个脑袋，黑色的绒毛堵住了出口，边缘竖起了一撮撮茂盛的黑草，难以想象它的个头。 道格屏住了呼吸，两次的遭遇告诉他，它们似乎对声音更加敏感，他试着让自己不再动作，期盼这只巨蛛能够放过他。 但显然不可能，巨蛛朝着他的方向又移动了一点，它身前的螯肢触碰了一样硬物，手电柱体上为防滑而做成一圈颗粒，现在它正磕磕绊绊地朝道格滚来，他感觉脑袋里正被一根凿子抡穿头骨，嗑噌嗑噌，越放越大。 巨蛛顺着声音，不断用螯肢前后拨动着，够着了手电就又往前一拨，滑到了道格脚边，停止不动。 道格瞪大了眼，现在要逃是来不及的，硬扛硬吗？他随着巨蛛移动的节奏，抬起了手里的枪，天花板因为逐渐下沉的重量而发出咯吱的响声。 在距离他不到一英尺的地方，巨蛛停下了步伐，它伸出细长的螯肢敲了敲手电，又轻轻碰上了道格的腿，后者惊的挪动了几步，但巨蛛对他的动静却毫无反应。 它再次敲敲手电，伸出的螯肢触碰到道格的脸，他下意识地闭眼却没得到想象中的疼痛，像草叶划过的柔软。 道格倏地睁开眼，对眼前停止动作的巨蛛感到不可思议。巨蛛敲敲地面，又敲敲他脚边的手电，跟着往后退了一些 道格警惕地盯着它，一边伸出手捡起手电，摸索着开关，啪的一下，一道光照了出来，他缓缓抬起胳膊，光线从巨蛛的身躯移到了它的头部，它巨大的复眼反射出红光。 红色的眼睛—— “泽罗？”他下意识地说出。 巨蛛抬起螯肢在对面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它快速地往后退着，从来时的洞口再度退到下面，道格连忙追了上去，他趴在洞口，打着手电向下照着，却看不到了巨蛛的身影。 他咬住手电，打算下去时，啪的几声，下面房间的灯突然一一亮起。 “哈啰？”他叫唤一声，从看不见的角落传来泽罗低哑的声音，“下来。” 泽罗甩了甩沾染着肉块和血的大衣，散出的血腥味令他感到厌恶，他放弃穿上衣服的打算，就这么坐上柜台，等着道格下来。 “你的衣服呢？” 道格从天花板上跳下，看到他的裸体后愣了下神，注意到那件被他扔进角落的大衣，泽罗擦着指甲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臭，扔了。” “刚才那只？”他刚说出口就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无语，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荒诞，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存在。 “我。”泽罗晃着腿，从桌上的盒子里扯出一堆发黄的纸巾往身上擦着，干透的血和结块的黄色粘液纠缠在他皮肤上。 “你打算解释下吗？” “不。” “哦好，我们忘了这件事……这不是实验室？”道格看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设施，这更像是一间休息室，比他之前待的更大和高级，桌椅倒了一地，被堆在门后，玻璃窗也用胶布完全封起，黑黄的污渍像枚投掷下来的液体炸弹，四散溅开，凝聚成条直达一个长条形的更衣柜前。 道格举枪正要走过去一探究竟，泽罗冲着更衣柜随手扔了根勺子，嘭呲一声，柜门跟着晃动了一下，道格站在原地，刚迈出的右脚又惦着缩回，举起枪瞄准了衣柜。 “人，死，食物，活。”泽罗跳下桌子，拔出串起怪蛛们的匕首，越过道格径直将衣柜门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道格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只听到两声噗呲的类似气球漏气的气音，泽罗又迅速将门砸上，手里的匕首不见踪影。 “巢。” 道格愣在原地，双手张开又勉强地握紧，“你带我来这些怪物的老窝？” “嗯，小的。”泽罗迟钝地点点头，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台榨汁机，手法熟练地翻过一只怪蛛，尚未死透的怪物四肢僵硬地高举抖动，他利落地切断碍事的部分，剖开坚硬的腹部，在怪蛛变调的叫声中扯出内脏，灰绿色的汁液随他的拉扯而滴落在柜台上，泽罗一把扔进了榨汁机里。 照着第一只的做法，他又一一将那些垂死的怪蛛剖腹产出内脏，榨汁机里堆积了一半多的内脏和汁液，泽罗启动了开关，将那些残躯扔进了垃圾桶里。 “过来。” 道格不赞同地摇摇头，他大概预想到泽罗想做些什么，“不，你慢慢享用。” “过来。”泽罗又复述了一遍，他转身走近了道格，直到眼前冒汗的男人退无可退，被他堵在墙角，泽罗疑惑地看着男人扭曲的脸庞，紧抿着唇使劲摇头。 他回忆起上次喂食的场景，有个方法能让他乖乖吃下。 “哦不，你这是作弊——” 滑腻光洁的肌肤贴紧了他，即便隔着衣物，道格也能感受到这具躯体的火热，他张开嘴默许了泽罗柔软的唇，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不经暗自赞叹着这皮肤的细滑与劲瘦的腰身，身后两个浅浅的腰窝让他忍不住伸手爱抚。 他的吻仍旧是笨拙又极具侵略性的，与那甜腻的唇正好相反。道格张着嘴任由他掠夺一番，被舔过的舌根激起一阵颤抖，他压下了泽罗肆意的舌，缠绕而上，逐渐夺回了主动权。 “我，不好吃。”当道格衔咬住唇瓣，试图进一步品尝他的柔软时，泽罗突然把他推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吗？”道格看着他没有半分欲望的双眼，干巴巴地问道。 “吃。”他转身把那杯榨好的内脏汁展示在道格面前，灰绿和深绿交缠的液体，还有漂浮的零碎的内脏，散发出一股腥臭，道格捂着嘴干呕了几声。 “快点。”他强硬地往前站了一步。 “嗯你先回答问题……我再考虑喝不喝。” 泽罗沉下了步伐，重心往后一移，上身前倾，露出捕食者的姿态，似有他不从就硬灌的趋势，道格揉了一把酸疼的脸，试着让自己看上去友善点。 “你知道你在吻我吗？” “吻？” “就是这个，嘴巴贴着嘴巴，舌头伸进来。”道格手指着自己的唇。 “不……食物，吐，毒……我救你。”他停顿了下，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道格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的吻还有呃，你手里的这杯果汁，都会为了救我？” 泽罗点点头，又猛地将杯子递到道格面前，“喝。” “好吧好吧，为了我自己着想……”他深深叹了口气，捏着鼻子接过水杯，看着冒泡的汁水，眼一闭，灌了一口，接着毫不意外地吐了一地。 “操——太他妈恶心了！”他从没尝过这么苦的东西，只是一小口，苦味已经顺着舌尖麻痹了整条舌头，更别提咽下时那黏稠又涩的味道，火烧喉咙。 他瞄了眼盘坐在桌上的泽罗，他半眯着眼惬意地咬着吸管，品尝着自制内脏果汁，注意到道格那杯水平线丝毫未动的“果汁”，他幽幽开口道，“喝完，走。”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