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初

    冰冷的海风竟让她体验不到任何身体上的不适。

    海水深不见底。

    恐惧将她禁锢在原地。

    耳畔是无尽的海潮之声。

    她感觉到背后来了人，她想回头看，却动弹不得。

    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便坠入了深海。

    刺骨海水将她吞没，呼救卡在喉咙里。

    她挣扎却坠得越来越深。

    或许就这么死去，也很好……

    猛然有一股力量将她扯上了岸！

    一瞬的阳光猛烈刺眼，她一下就惊醒了过来。

    “咳咳咳……”她乏力地睁开眼，就觉得全身冰冷潮湿，头发衣服全部贴在皮肤上。

    原来是被人用一桶凉水浇醒了。

    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许多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围着她。

    她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柱子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简单粗鲁地包扎起来了。

    “醒了？”

    那些人让开了道。

    她抬头望向了声源。

    男人穿着日常的服饰，简单的装束却掩不住那出色的样貌。

    她认出他来——是和黑蔷一开始在酒吧角落里聊天的男人，也是和黑蔷薇合作最深、时间最长的保护伞。

    黑蔷薇达到顶峰时，连带着这男人的公司一起到了顶峰。

    男人微微笑着，那笑完美得毫无瑕疵。

    却不知为何，让她背后一阵发凉。

    “你伤着她了。”男人简明地说出了缘由。

    伤着黑蔷了？

    她恍惚了一下，又不解起来。

    如果只是利益关系，黑蔷胳膊上的一道小伤，至于他来找她的麻烦？

    “如何？”

    男人笑起来：“伤到她的人，我一个都不想饶恕。”

    她冷笑一声。

    又微微一怔：“你喜欢她？”

    那沐火雨……

    男人淡淡一笑：“这倒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

    “怎么？”她不屑起来，“你要杀了我？”

    男人走近她，那看着文雅的身姿却带着无尽的压制力。

    “我是想杀了你的……”男人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不怕死。”

    男人浅笑：“你苦苦追求的人，不喜欢你，你恼羞成怒，去伤到无关的人。说到底，还是你无能，你没有什么魅力，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人。”

    他算什么东西？

    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了？”她怒视着他。

    男人笑得更甚：“你觉得她和沐火雨在一起了？”

    她脸色一变。

    没在一起吗？

    不会的，但是……

    她失了神。

    男人看到她的反应，满意笑起来：“我呢，不会杀了你，不然也不会留着你到现在的。对于你来说，死都是解脱了吧。”

    他慢慢俯下身，在她耳畔轻语，似夜里的鬼魅：“这样也太便宜你了。”

    “所以呢……”他直起身，似乎思考了起来，“我知道的，支家的支南喜欢你，是不是？他帮了你许多的。支家的确不容小觑，但是在我这里，还是太嫩了。所以，你说毁了支家这三代传下来的产业，是不是有些可惜了？我也觉得，所以他们可以做我的旁支。”

    她震惊地看着他，发现那男人虽然是笑着说出这话，却似乎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

    男人忽略了她的话：“还有那个……谁？嗯，叫应尧，是吗？”

    他装作有些惊喜地看向她：“没想到你还能认识这样的人啊。想来应尧如果不是因为他前女友的去世，现在应该也是有地位有分量的人了吧？可惜啊，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能打，但是……”

    他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但是他也没那个能力扛下好几刀吧？终究是个普通人……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或许应该强行去翻翻他的案底，你知道的，走你们这条路的，要调查总能调查出一些东西的。调查出来……他也可以在狱里好好回忆这一生。”

    “还有你那些比较忠心的手下……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他们也有家人的吧？如果……你说，如果他们都因为你而痛苦地活着，他们还会这样护着你吗？”

    男人抱着手臂，淡笑：“我还挺想知道的。”

    男人的笑如沐春风，轻轻浅浅。

    但她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我知道沐火雨护着你，护着你的家人，但我不信他真的可以万无一失。”男人的表情似乎严肃了一些，“至少，对他虎视眈眈的人，更多。”

    “你……你……”她的牙齿都打颤起来。

    “我什么？”男人又笑起来，“你不是不在意吗？我觉得你这么执着的人，应该除了沐火雨什么都不在乎啊。”

    “放心吧，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男人对她承诺着。

    即使这承诺没有让她觉得有一丝安心的地方。

    男人轻笑一声：“所以，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我每天都会来告诉你，我的进度。”

    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不要！”她慌乱地吼起来，“你如果要报仇你冲我来啊！你找他们……你找他们算什么本事？！”

    “你如果要夺回沐火雨！”他突然回头，一记眼刀几乎想把她当场击杀，“你就去找沐火雨！你去找别人算什么本事？！”

    “还是你觉得，你杀了她，沐火雨就会喜欢你了？！”男人的怒火在说完这句话就瞬间消散，他又笑了起来，“所以，你欠下的债，你要还的。”

    “不要……”她有些悲哀地求饶起来，“求求你，不要这样，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只是，一直无怨无悔地在帮她……

    她是一意孤行，她是不知好歹，可是她也不想因为她而让对她这么真诚的人得到这样痛苦的结果。

    “我求求你……”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悲痛无力，“我给黑蔷道歉，我一定不去再找她的麻烦……我给你道歉……”

    这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给人道歉。

    这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

    这也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觉得一切都变得卑微起来。

    “晚了。”男人笑起来。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不顾一切嘶吼起来：“求求你！我知道错了啊！我知道错了啊！啊！你不要这么对他们！”

    绳子勒进她的肉里，渗出的血染红了粗糙的绳。

    她却浑然不觉，只有眼泪将她的视线模糊了。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男人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这铃声欢快悠扬，又带着隐隐约约的暧昧与浪漫。

    男人拿出手机，有些复杂地看着来电人，而后对着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人会意，将一团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男人皱眉，轻叹了一声，接起了电话：“怎么啦？”

    语气轻快，似乎没有一点其他情绪，只是淡淡的。

    “白狐是不是被你抓走了？”

    黑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即使是她也听清了。

    男人看了看她，抿了抿唇。

    “我知道，就是你。”黑蔷肯定道。

    男人坐回了沙发上：“嗯，是我。”

    “你疯了吗？！”黑蔷似乎有些生气，“你不知道沐火雨多担心她吗？都要找疯了！”

    “她伤了你。”男人说完有些沉默，眼里闪着担心。

    对面似乎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了声音：“我靠……就一条小伤，她都被我打得要失血致死了好吧，你讲讲道理。”

    男人皱眉：“我不管她怎么样。”

    “那你管管沐火雨好不好？！”黑蔷有些急了，“我也不喜欢白狐，可是沐火雨会难过的！你看在沐火雨的面子上，不理会她就是了！”

    “我不会伤了她的。”男人说。

    黑蔷的呼吸似乎浓重了些：“你的确不会伤了她，但是你会让她生不如死！我知道的，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男人被揭穿了似乎也没有多大情绪，只是声音软了下来：“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受伤了，她下一次还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我……”

    “如果你还不放了她，那我只能自己来找她了。”黑蔷的声音有些疲惫，“这段时间，你也别来找我了。”

    “我……”男人的眉头皱起，轻叹了一声之后还是妥协了，“我知道了，我会放了她的。”

    对方听到这句话便直接挂了电话。

    男人坐在沙发上垂眸良久，最后轻轻瞥了她一眼。

    “记得你的承诺。”男人如是说道。

    她看着沙发上的男人，看不懂他的情绪。

    最后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男人的一个眼神，她一下便又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