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阿嫂(双)在线阅读 - 12暗生情愫

12暗生情愫

    翻越延绵山脊,沿着山路盘旋而下,目的地就近在眼前。千里体贴的掌舵,好让姚远可尽情饱览沿途奇异而壮美的景色。

    久负盛名的国家公园,经过亿万年的风霜洗礼,才铸就了今日的盛况。——地质换改与冰川变迁相辅相成,熔岩喷涌与流水割据,切削出一道道平滑的花岗岩壁,绝非人工可雕琢得成。这些伟岸岩体似蛰伏的上古巨兽,静默无声的展示着自然的绝对统治力量。

    但它的美又怎会局限于一两座峭壁山峰。进入谷地后,首先是成片青翠的草甸匍匐蔓生,清澈的溪涧穿流其中,与远方花岗岩底倔强生长的针叶林串成优雅伏线。

    再向前,一池清澈碧蓝的湖泊映入眼帘。若花岗岩壁是地壳运动的杰作,那每一个古老的湖泊则来自天空的馈赠。水滴都由积雪与雨水孕养而生。纯粹得连带空气亦显得格外干净透明。降窗后扑面的清风,仿似都可从中汲取沉积千年天生天养的灵性。

    姚远转头与千里相视而笑,天父的鬼斧神工总令人心情愉悦。

    驱车行驶在谷地之间,随着海拔慢慢降低,植被开始繁盛起来。青草、野花、雪松、巨杉次第生长。姚远甚至在林间见到几头初生不久的幼鹿旁若无人的玩耍。谷底的光景,真宛如上天刻意在刚强壮阔的胸膛间剖开一片柔软可供来客停驻赏玩。

    对照最初的无垠荒漠到方才横亘的冷酷山体,实在难以想象,他们于此间落脚的营地竟坐落在这样一座群落繁茂的密林中央。沿河而建的简易木屋,屋内仅搭有一张简易木板勉强可称为床。房顶盖番帆布算数,夜晚甚至可以透过不甚严实的缝隙观星。千里对这种程度的户外野营属于驾轻就熟。但他怕姚远睡不惯,还周到的带了气垫床。

    姚远同他一起布置,说:“你都把我想设得太娇气。”

    千里眨眨眼,无辜道:“因为每一次同你睡,我都想尽可能让你舒服。”其实依千里的体力,不间断开四个多小时的车不过洒洒水。但他不愿放过跟姚远撒娇的机会,张臂抱住姚远,抵在他肩头蹭蹭。“今天起好早,陪我睡一下,下午带你去徒步。”姚远觉得自己必定是滤镜太重,否则这样的举动由一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青年来做,他竟半点不觉违和。

    不过此时姚远正欲趁着勃勃的兴致外出拍一些照片——他第一次来,有些景致光是装进眼内是不够的,他更想留下不会随着时间褪色的纪念。无奈却又心硬的伸手揉了揉青年的黑发,低声哄道:“自己乖乖眯一个钟,再睁开眼我就回来了。”

    千里无法——自己装出的可怜,苦果只能自己咽。孤身躺倒在精心准备的气垫软床上,支着脑袋看姚远收拾各种器材。临行前,姚远笑问:“你呢?重要物品是不是要锁防熊箱里,以免被叼走。”

    听他这般玩笑,千里心里扑棱着小小的雀跃,看来姚远暂时把他归到重要这个选项里了。可想到他要甩开自己独行,又忍不住孩子气的撅嘴。茶汤色的眼嗔怪的望着姚远,气鼓鼓的不理他。

    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撒着娇,面容俊美,宛若天使一般的大男孩,试问谁不心软呢。姚远意动,弯着嘴角亲了他一下。浅尝辄止,也不敢再纠缠。若是一发不可收拾,那今天就绝对什么也干不成了。

    沿着河岸散步式的出发。的确比起繁盛的都会,姚远会更享受山间野趣些。

    ——幼时出于双性身体与众不同的特殊状况,致使他自卑作祟,在同龄人间就显得格外沉默孤僻。

    个个人小时候总是盼望自己能够和别人一样,人有我也要有。因此年纪尚小的他总会不停的向父母亲发问:为什么我是和别的男孩不同?是不是我不够乖?是不是我错做事?

    姚远的爸妈对这个儿子心疼不已。于是利用一切可能的空余,带着他亲近川河湖海。父母总是希望姚远在享受自然的同时,学会接纳与包容。

    慢慢的,姚远也意识到每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一个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身体的特殊构造并不足够成为自我厌弃的理由,他学会爱自己,并且更加倍珍惜一切对自己表露善意的人们。

    所以姚远啊,总是把得到过的放在第一位。得到远比失去重要千百倍。

    他总是记得爸爸妈妈、亡夫梁谔对他的千好万好,却总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忘掉他们的失职、忘掉他们的谎言,忘掉他们总是留自己一个人。让一切顺其自然,让一切被时间冲淡。

    也许是太久没有这样独身于大自然中漫无目的的闲逛,行行摄摄之中,天地间的盎然生机令姚远感慨颇多。山风吹拂带来草木与泥土的香气,常常令他记起爸爸妈妈的温柔相待。等行至密林边缘时才终于见到另个于河边垂钓的人类。

    若是父母健在,最理想的状态,约莫也会这样悠闲度日吧。

    ——那自己呢?在那闪念一瞬,估不到千里的身影竟从思绪间掠过。姚远快要疯掉。至少当下,他仍旧不愿设想将来。

    还是那位土着收起鱼竿,率先跟姚远攀谈将他从神游的天际拉回现实。

    退役的守林人说起自己的故事时,像展开一副绘声绘色的影片。土着们从降生起,就注定要成为这片谷地的守护使者。那些与偷猎者斗智斗勇的画面从老乔治的口中跃然与姚远眼前。乔治向姚远展示自己臂膀上的枪伤,自豪的称之为勋章。

    人生在世,除掉终身奋斗的事业,更少不了罗曼史。乔治的爱情故事,大抵由相爱却无非相守等等悲伤情节组成。年轻英俊的守林人,拿着猎枪的模样轻易的就迷倒了前来游玩的都市少女。两人坠入爱河,山盟海誓一番过后,终归要讨论往后的生计问题。

    “我不愿意离开这里。”理所当然的,少女也不愿放弃现代生活做个切切实实的乡巴佬。荷里活与百老汇的风光比千年不改的峭壁与密林精彩纷呈多得多的多。乔治却说:“坚守这片山林是我的职责宿命。”

    “即使放弃命中挚爱也在所不辞吗?”

    “在所不辞。”乔治望着粼粼的河面出神。“即使我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我爱她,但这两者没法比。”

    姚远心里想的却是:若我也爱你,那么我必将与你一道,在这天地见证之下一齐做对安乐的守林人。

    两人相谈甚欢时,第三人,一个晒得肤色健康如蜜的青年人出现。初登场就不怀好意的问:“你就是那个Miles带来的伴?”

    哇噢。姚远惊觉自己貌似因为千里的缘故,享受到明星级别的待遇。他在心里头小小的怨了那个家伙一秒。“伴”这个词着实微妙,望着这个背着猎枪的守林人二代,姚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若按他自己那种理解,那答案应当为:不是。至少目前不是。但脱口而出的回答却是:“对,是我。”

    姚远说出口时已感到后悔,或许这正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他的确对千里动心了。但不代表两人会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他们还没有谈过未来,也许进行不到这步,彼此就将各奔东西也未可知。

    “别在意。”乔治大笑,化解道:“我养子——路易斯。一直都在为Miles连续拒绝他十次而耿耿于怀。他嫉妒你。”

    “我不相信一只无脚的雀仔会为谁停留。”路易斯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姚远,冷声说:“只是提醒你,别投入太多,得不偿失。”

    “路易斯在胡说。”乔治跟姚远解释,“我们是老熟人了。Miles是个很好的男孩,他拒绝过的人们可以从山顶排队到山脚。除了他二哥,只单独带过你一个人来此地约会。”

    姚远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回应。只能抬手看了看表,找理由离场:“抱歉——我该回去了。”鬼使神差的,他望向路易斯补充道:“Miles应该起身了,他在等我。”

    路易斯瞧见到他腕间的那支陀飞轮,不由讥讽道:“我想,他是看中你的钱?”

    饶是姚远脾气再好,听得他如此不知轻重的言辞还是心头火起。但他终究还是不惯同人争吵,克制着跟老乔治示意,而后方转身走开。

    姚远走远后,乔治才出声训斥路易斯:“你太过分了。”

    路易斯不自在的避开养父严厉的目光,低声道:“对不起。”

    乔治望着路易斯黯然的神色,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忍再多说:“儿子,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

    姚远整理好情绪,返回到木屋时至晏昼。千里已醒,并贴心的准备好午餐,等着姚远回来就开饭。当然,他们的这餐碍于条件限制,只能吃罐头。一面吃,姚远跟千里分享方才独自探险间所遇的种种,小到一尾斑斓紫的蝴蝶。唯独将遇到那父子二人的事略过不提。

    短暂的休憩后,千里拿出此前于维加斯采购的登山装束,预备换装后出发。

    姚远一边解纽扣一边问:“不会又是什么情趣装扮吧?”

    “是哟。”千里暧昧的冲男人眨眼放电,“为了防止中暑,必须轻装上阵。”他伸手隔着束胸揉了揉那对被掩藏得完美的大奶子,又一次夸张的哀叫:“心痛我可怜的宝贝们。”

    这次轮到姚远见惯不怪的不理他。

    两人身着一黑一白的轻便外套,同款短裤,同款登山靴。如约前往迷雾小径徒步。千里的本意是情侣装,同姚远这么说时男人却瞪了他一眼:“从现在起,叫哥。”

    千里即刻从顺如流的叠声喊:“哥哥、哥哥。”一声声婉转又多情。亏得四周围再无人识得中文,否则姚远讲不定要羞到原地重生。

    三星级的徒步挑战绝非浪得虚名。姚远在前半段平稳的散步道还有空闲与千里调笑,随着坡度爬升,已抽不出余力再同千里讲多一个字。全神贯注才勉强避掉气喘吁吁的窘态。千里体力要好很多,时时刻刻关注着姚远的状况,必要时出手帮扶,助他跨越险峻地带。

    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到迷雾小径的雾究竟多对得起它的名头——源自于飞流直下几千尺的瀑布。流水因极大落差氤氲而生的雾气铺天盖地。还有那永无止息的山风卷起水雾同样全程缭绕。整条路线下来,身湿力竭无一幸免。

    但是在登顶见到彩虹那刻——姚远已全然忘了疲累,忍不住欢呼雀跃。

    尽管姚远的面颊上还挂着剔透的水珠,长睫亦被雾气染得湿漉漉的,形容狼狈不堪,但眼中流露满足喜悦的模样,远比虹光更令千里心旌摇曳不止。此刻他极度渴望同姚远接吻、做爱,让他今后的每桩快乐与自己相关。

    未等千里有所行动,一只温暖的手率先亲昵牵住他。宛如灵魂相认般,姚远的动作是那么顺其自然。流水轰鸣中,千里仍听得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霎,必将永久成为他最宝贵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