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顾宅
余伍一觉睡到晌午,醒来时人躺在床上,顾孟不在。他揉揉酸涩的眼睛,大半宿折腾让他精神低糜。 慢腾腾坐起,锦被滑下,露出来的半边身子红红紫紫,没一块好皮。余伍脑子生锈一样,又沉又重,好半天才想起前一夜发生过什么。 他嫁给顾孟?还喝下加料的酒求着顾孟与他欢好? 余伍倒吸一口凉气,掀开被子,腿根尽是性事留下的痕迹,稍稍一动,臀间密穴便胀痛难忍,无一不证实他脑中记忆为真实的。 强忍着不适起身,拿过床角扔的里衣缓缓往身上套。穿裤子时,余伍不太放心地将手伸到股缝处摸了摸,虽然疼却意料之外的干爽,没有污浊液体流出来。 忆及顾孟昨晚的孟浪,在他屁眼里射精又射尿,花样百出地凌辱,余伍简直觉得再没脸见人。 即使秋涟卖他,也怪不得她,他自己先起的贪念,想着占便宜,一步错步步错,被玩成这副德性,还嫁了人家做小妾,可不就是他的报应。 怎样都好,他一条贱命,真能换得妹妹以后衣食无忧,又有什么好怨的。 外面喜服是女式的,裙子被撕破了,上面凝着可疑的斑块。余伍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可以将就的外衣,正愁着怎么出去,门响了。 “三夫人,您起了吗?”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 一声“三夫人”把余伍喊得俊脸臊红,浑身僵硬,也不敢应。 “咦?刚明明有声儿啊?”外头人似有些疑惑,默了会,又道“夫人可醒了?爷吩咐我在外候着,等您醒送上水和衣物。” 这副样子,哪里走得出门,余伍无奈,只好窘迫地“嗯”了声,将两边帐缦放下,不好意思叫人瞧见他衣冠不整。 门被从外推开,有进来的脚步声,那个叫门的丫鬟把东西放置好,朝着床的方向轻轻道“夫人,都放在外间了,您洗漱好唤环儿一声,环儿让人给您备饭。” “好”余伍闷声答,他嗓子干疼,不想说话,亦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人出了门,他扶着腰下床,将自己清理干净,换上新衣。新衣服倒是男式的,布料轻薄柔软,大抵和平日里在顾孟身上瞧的是同一种面料。 昨晚蒙了盖头被领来,后面又太过慌乱,直至此时余伍才有空把屋子打量一番。作为婚房,这里比他之前住的要宽敞些,布置稳重大气,右侧书架上摆放了不少书籍,不像没人居住。余伍虽在顾家呆了段时间,可从没出过那院子,也不知这是哪里。 事情到这步,余伍没得选择,他已经做了这顾家的“三夫人”,顾孟不肯放手,这儿就将是他以后生活的地方。 熟悉了环境,余伍唤环儿进来,饿着苦的是自己,既决定接受这样的生活,人迟早要见的。 环儿看着十七八,容貌清丽,脸蛋圆圆很讨喜。似早有准备,见到余伍时她没表露出惊讶或其他多余的表情,这教余伍心里的难堪稍淡了些。“夫人,饭菜一会儿端过来,爷临走时说让您好好休息,不用去跟大夫人请安,等他回来再带您见。” 新纳的妾应向正室敬茶,可他毕竟是个男人,私自见女眷不合适。 “不用称夫人,喊我名字便好,我姓余单名伍。”余伍给一声声“夫人”叫的额头青筋直跳,连忙道。 “这……不大合规矩。”环儿低下头,很为难。她大概能明白一个男人被叫夫人不是件舒服的事儿,但从做丫鬟的第一天起,她就被教导要守规矩识时务。 “你……”余伍轻叹一口气,这些下人同自己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算了,爷可说何时过来?” “不曾说。”环儿见余伍好说话,心中大石放下了,她当余伍起来没见着顾孟不高兴,赶紧补上一句。“但应该不会太久。” 原被指来服侍一个男夫人,环儿十分忐忑,结果发现这位新纳的男妾长相毫无阴柔之气,反而俊眉朗目,为人和善,她心里欢喜。 “好”余伍冲环儿笑笑,叫她去忙别的不用在这伺候,而后独自用了饭。 这一等便等到傍晚,夕阳西下,透入窗纸洒落余光,余伍打开窗户,让风穿进,他的目光越过屋外走廊,看向远方。 顾孟推开门走近时,就见余伍站在窗边发呆的情景。“怎么傻站着,昨个儿一夜还不够累么。” 余伍才注意人回来了。“不是你说要带我去见夫人?”他没好气儿的回,虽说说服自己接受,可语气还是免不了带着些怨忿。 “嗯”顾孟随意地点点头。“想通了?” 白天不来看余伍,是留时间给他想清楚。 余伍性子软弱,纵然有时冲动不计后果,之后冷静下也会迫于形势乖乖就范,他又拿妹妹和外甥卡着那人的七寸,最后多半是会从的。 果然他一问完,余伍不说话了,别扭地撇过脑袋,手指抠着窗框。 “想不通可以继续想,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让秋涟同你见面。”顾孟悠然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茶。 “我……”窗边的人犹犹豫豫半天“我若是应予做妾,你不能再动我妹妹,需保她衣食不缺,以后嫁人时替她添一份丰厚嫁妆。” 顾孟简直哭笑不得,要说余伍天真吧,一个大男人为银子做出卖屁股的勾当,能有多纯?可说他阴险狡诈,着实冤枉了他,这个男人蠢笨得很,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傻子? “你如今是我房里人,秋涟是你妹妹,我不会再碰。况且但凡我对她有一点心思,今日坐在这的便不会是你了。娶一个家世再不好的女子,亦比娶一个男人方便,难道不是?”顾孟耐着性子道。 能说到这个程度已是顾孟的极限,余伍再听不懂,他也不会点透了…… 这话的意思余伍倒多少能觉出来些。 余伍心里明了,纳自己回家于顾孟实在没有好处,他身上亦无值得图谋的地方,顾孟愿意花那么多功夫,大抵对他确存了点兴趣。 只是这点兴趣又有几分重?顾孟那般身份,今儿看上这个,说不定明儿躺在另一个床上。千娇百媚的女子尚留不住心,何况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保不准什么时候便腻了。 “好了,既然你也认同,就别想那么多,恪守本分别出错,一会跟我去见见文秀。”顾孟猜得到余伍的顾虑,难不成要让他安慰余伍说:自从上过你,再上别人都不如你有滋味儿,爷纵横欢场那么多年只碰上你一个这么对胃口,所以爷不会那么容易对你失去兴趣? 顾孟的性情和身份让他绝无可能说出这么自损面子的话。 余伍吸吸鼻子,像被剥了皮的刺猬,竖不起刺来。顾孟心里有他,甭管分量多少,已足够叫他意外又庆幸。 “嗯”恹恹地应下,余伍愈发觉得自己卑劣。原该是他妹夫的男人,成了他的丈夫,他还在为男人对他有兴趣而隐隐升出一丝窃喜。 “走吧,早去早回。”顾孟站在余伍身后捋了捋他的发,又从镜台下面的柜子里挑了根青玉簪子给余伍把发挽上。余伍没用过这么贵的饰物,以往都是拿木枝随便插上,不掉下来就好。 整理好仪貌,顾孟领他朝正厅方向走,有仆人见两人出门,立即小跑着提前去通传。 廊两侧植了几株桂花,这个季节正开得好,风一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余伍偏头看去,黄色花苞隐在枝桠间。 行至厅前,隐约瞧一杏衣女子带着两个丫鬟候在外边,步近时,女子行礼开口轻唤一声“爷”,声音细柔和缓。 “嗯,进去吧。”顾孟点头,脚步不停,几个人一同入了室内。 厅中灯火明亮,这才照清面前女子。与声音相衬,她的长相温润娴静,鹅蛋脸儿远山眉,眼睛是极秀致的内双,不算大却恰到好处,气质极佳。 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他们站在一处,云泥之别。余伍默默捏紧衣袖,自卑地低下头,行了礼。殊不知他打量别人的那会功夫,厅中数双眼睛也将他瞧了个遍。 二爷风流却冷情,顾家人人皆知。这么多年外面相好虽多,但没怎么往家领过人。连现在的二夫人还是靠着她爹,才让二爷松了口。 原先曾有丫鬟妄想爬主人的床,飞上枝头做凤凰。结果床是爬成了,凤凰没变成。顾爷睡过人赏赐一番,只字不提收房,最后那丫鬟没如愿当三夫人,反而日日被二夫人刁难支使,找茬赶出家去。 这样的一位爷,竟转了性子,纳一房男妾入门,且不仅为这男妾禁二夫人的足,更打破规矩,吩咐下人布置婚房喜堂,足以见其宠爱重视程度。 在主人家前不敢说,下人们背地里早议论开了,这个男夫人被传成比女人还貌美的狐狸精,吃饭喝茶翘着兰花指,说话捏着嗓子矫揉作态。 可眼前的人跟传言完全不一样,长眉大眼,五官俊气,肤色不算白,一身暗青素纹衣袍显得身姿挺拔,发上别着同色玉簪,怎么看都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公子,不像做人小妾的。 管文秀亦感到惊讶,但良好的修养让她面上没有太过流露,她站在桌边,对余伍柔柔一笑“这位是……老三吧,以后是一家人,不用拘谨。” 丫鬟拉开椅子,顾孟先坐下,管文秀和余伍接着入座。 “我……”饭菜上桌前,余伍举起茶杯,憋了半天,想同管文秀问好,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本以为要行大礼奉茶的。 “这是文秀,我的正妻。你进门晚,不懂的她会教导你,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顾孟接话道,言语上似给足管文秀面子,手却直接收过余伍的茶杯,转递到她手中,管文秀只能点头称是,双手去接。 谁家的妾不是入门后早早要向正室行礼奉茶的,余伍一觉睡了一天不说,晚上由顾孟带着直接入厅,连杯正式的茶都没让他奉。一旁的下人们看在眼中,心思各异。 众目睽睽下,余伍觉得尴尬,但看出顾孟的维护之意,心里又暗暗高兴。 只是避一时避不了一世,他真要在顾家呆下去的话,就免不得和管文秀有所接触。“大夫人,余伍拙笨,若先前有哪里冒犯,还望夫人不要怪罪,以后……以后定当……” “好了好了。”管文秀笑道,无意计较,恰逢菜上桌,转开了话题。“快来尝尝,家中厨子是爷从榆州请的,手艺不错,以后想吃什么交代给丫鬟,让厨房去做。” “是”余伍赶忙点头,他尚不懂得要怎么和顾家的人相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唯一熟悉的,仅顾孟而已。 偷偷瞟身侧,待二人都动了筷子,余伍才敢夹些离自己近的菜用,一顿饭吃的十分拘谨,桌上没人再说话。顾家的厨师手艺好,余伍早知道,被关在这儿的一个月,他的吃食每日有人单独送来。 饭毕,顾孟等仆人拿来布巾擦手,准备要走,一旁的管文秀神色踌躇,似乎有话想说。 “文秀还有事?”顾孟挑眉问。 “是……巧云之事……”二夫人白巧云被禁足半月了,现下余伍进过门,她再闹也无济于事,不知道顾孟打算如何处理。 “再过半月放她出来,这次算给她长个教训。”家中一妻一妾,顾孟之前确实更宠白巧云些,对她骄纵的性子未曾约束,才让她有胆公然驳他的面子。 “好,那我先跟西院的仆人吩咐一声。”管文秀应下,带着丫鬟出门朝西去了。 余伍同顾孟一道往回走,他脑子里想着刚刚谈论到的“巧云”,恐怕便是顾孟的另一房妾室了。 “琢磨什么呢?”顾孟看他闷头呆呆朝前跑,故意慢下步子,落在了他后面,余伍也没发现。 耳后乍然传来声音,屁股被重重拍了一把,余伍吓得往前一窜,差点跌倒。他反应过来,赶紧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步入院中,跟着的丫鬟不知何时都散了,并无人看见刚刚一幕,才放下心。 “爷……”余伍埋怨着拽拽袍子,眼神不自在地转了一圈,重新落在地面“您今晚还要留这儿?” 顾孟皱皱眉,反问“我不在这睡哪儿?”仿佛余伍又提了个蠢问题“喜房是我原先的卧房布置的,以后你我同住。” 余伍吃了一惊,顾孟不和正夫人住一室,反而日日与自己同榻,即便不明白大户人家的规矩,余伍也认为不太妥。 “那你的夫人怎么办……”他讷讷地道。 “我夫人不就是你?”顾孟不以为意,宠谁要谁,全凭他一句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伍恼他故意闹自己,又羞又急,如此短时间,余伍还未能很好地接受这样的身份转变。 “你未进门时我也与她们分开住,你无需操心,养好自己的屁股就成,爷可不是让你白睡这么好的屋子。”邪肆的目光掠过余伍腰臀,惦念着那儿的销魂滋味。可惜昨晚做得太狠,后来余伍睡着,他草草清理了一下,见两瓣股丘中的小洞肿得红亮,再多做两回便真的要废了。 “我……”顾孟的意图向来不遮掩,余伍只有脸红任人戏弄的份儿,全无招架之力。他不敢问了,匆匆向屋里走,再谈下去,不知道顾孟又要说什么叫人羞愤的话。 进了屋,顾孟没继续逗人,而是点了灯伏坐案边看书册,余伍则请环儿帮忙递上水,早早洗漱休息。他身子不爽利,去吃饭时全靠硬撑着才没丢脸于人前,实则腿一路都在发抖。 迷迷糊糊间,快睡着了,又被边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扰醒,身侧有人上床,分走一半被子。 “吵到你了?”沉沉男声离得很近,温热鼻息洒在颊边,有点痒。 余伍渐渐清醒,他“嗯”了一声。男人伸出手松松揽过他的肩,手掌抚摩两下肩头,克制地没再动作。 身旁的呼吸声轻浅,却让余伍无法忽略。与往日同宿一榻的感觉不同,他甚至开始紧张,是因为身份变了吗? 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脑中总回放着顾孟说的从不和他夫人们同房睡。余伍睁开眼,往身旁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不知为何,见了管文秀之后一直郁结胸腔的自卑情绪,此时竟奇迹般地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