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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怒火焚烧着丹凤的全身。 不仅仅是为了遭到的羞辱,而是眼前的人竟然与妖魔有所勾结。 身体虽然对情欲毫无抵抗能力,可神智却是十分清明的。 三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为何会落到此人手里,但他听得出,此人与碧霄观关系匪浅,而碧霄观,似乎已经成魔窟了,居然连道士都是妖怪。 那个青丘子,是狐狸精吧。 正思索,覆在身上的遮蔽已经被人缓缓揭开,口中的小球也被取了出来。 下颚已经被撑得麻木无法闭合,口涎不住地流淌。带着妖气的手指戏弄一般地探入口中拨弄丹凤的舌头,刺鼻的气味惹得丹凤几欲作呕。 他并不知道此刻狐三心中的犹豫。 方才那一番亵玩不过是发泄心中对丹凤的怨恨,不让李崇霄的阳精留在丹凤体内也是担心会冲散灵虚子丹药的效力。 可现在这种单纯的折辱并不会损害丹凤的修为——他根本没有泄阳。 现在的境况令狐三有些为难。 灰墨的妖气很浓,若不除去,妖藤就无法觉醒。 他没有这个能力,他是妖,而且还不如灰墨厉害。 他也不能去求助别的道士,他们会把丹凤保护起来。 而今丹凤体内的真气正在缓缓恢复,几日后倒也足够自行净化,可同时藤妖也会被压制下去。 似乎,结局如何全得看李崇陌的本事了。 他想要提醒这个酷爱折磨人的家伙几句,可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却忽然失了神。 李崇陌揭开了早已被丹凤眼泪浸透的蒙眼布,露出了下面湿润却黯淡的双眸。 像是还沉迷在梦中,他茫然地看着虚空,既无喜也无悲。 还想说些难听的话,可在抽回玩弄他的手指那瞬间,丹凤却说话了。 漆黑的眼珠转向狐三的脸,明知他看不见,狐三还是莫名觉得发寒。 “记住你了。”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响,可狐三却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 若是别人,此话就只是一句可笑的逞强,可丹凤不是。 这是一句宣告。 狐三有些后悔没有隐匿自己的妖气,他遵照灵虚子的指示追踪了丹凤多年,这人的厉害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若他有心,精纯的真气可以查知很远很远地方的妖物,多少同类都因人一次心血来潮遭到灭顶之灾。 哪怕现在沦为了玩物,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退开两步,狐三决定离开。 李崇陌能做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这次就算没有成功,灵虚子还有后招,反正那人的乐趣是看丹凤挣扎痛苦,而非急于令他恢复原型。 狐三走得悄无声息,李崇陌根本不曾在意,他被丹凤的反应勾起了兴趣,只专注地看着这个似乎还在神游的道人。 他并不知道丹凤正在为狐三的离去松了一口气。 拎起还扣在丹凤身上的链子,将那通红的乳粒拉扯得变形,待丹凤痛呼出声,才笑道:“快活得白日飞升了么?” 丹凤舌头得了自由,自然不会由得他调笑,却也并未回答他这无稽之言,只哑声道:“你与那妖魔……什么关系?” 李崇陌不曾料到这人如此不识趣,倒有些意料之外的欣喜。 本以为他会屈辱得羞红了脸呢,居然还义正言辞地审问自己,看来他那三弟本事委实太差。 “道长莫非在关心我?” 胸口被拉扯得生疼,未曾褪下的欲火又叫嚣着想要更多,丹凤难耐地扭动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来的语调也变得凌乱。 “他……是……狐狸精。” 被情潮冲刷得水光潋滟的眼和故作正经的语气令李崇陌心里有些痒痒。 这个玩物果然还是有些趣味,不应该单单拿来戏弄李崇霄。 “呵呵呵,道长,你不觉得自己现在……”他的指尖轻抚过丹凤的下腹,感觉下面柔滑火热的肌肤阵阵紧绷,“才像是个狐狸精?” 果然,这也不过是个色欲熏心的蠢物,丹凤恼火地咬牙:“你若执意……与他勾结……他日,我绝不会救你。” 这已经是丹凤能说出最重的话,他不会蠢到去伤害这个人,为了他折损修为不值当。 侮辱他是很重的罪过,可是不值得为此毁掉修为,更何况,这一切他可以找那个狐妖好生清算。 他并非无法伤人,只不过不能也不愿罢了。 “好道长,你可一定得救我。”李崇陌的手探入股缝,拨弄着那还无法完全闭合的穴口嫩肉,“我答应了三弟不动你了,可是现在想反悔怎么办?” “你真……不听我的劝告?”最后一次了,若此人当真与妖魔同流合污,丹凤就得想办法连他也除了。 李崇陌歪着头打量着他,陷入了思索。 这个人对李崇霄有些特别,所以他还需要好好想想怎么玩,贸然地动他似乎并不明智。 毕竟,他真正想要玩弄的人根本不是丹凤,而是他那总是不可一世的三弟。 想到方才李崇霄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他就克制不住笑意。 不知他发现真相后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真是想想都愉悦无比。 他肯定还会不死心地来夺吧,到时候一定得给他个大礼。 只是上他的人没什么意思,他得让李崇霄带回去后反而更痛苦才好。 “算了,本王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拍拍手,叫出了两人,又看了一眼丹凤,“带去收拾一下。” 随即,他又补充道:“让碧绫过来。” 李崇陌虽然与碧霄观往来密切,却知道青丘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给的所为好处,都要加倍讨回来的,李崇陌不得不防。碧绫是碧霄观送来的花妖,温顺可人,样子也漂亮,他总是带在身边。 碧绫也十分听他的话,虽然还有些妖力,却也只用来添些趣味,并不伤人,所以无人察觉他是妖。 也不曾料到李崇陌真的住手了,丹凤松了口气,任人将他身上那些装饰弄了下来。 接着,他被放置到一个水池中,两人上前替他沐浴。 温热的水淋上胸口,还红肿着的乳尖阵阵刺痛,他伸手想推开那些人,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反倒被抓住手臂一寸寸清洗起来。 算了,随他吧,丹凤闭上眼,压抑那春药挑起的情欲。 真气已经有了一点,还在缓缓地增加,大概这是唯一令他欣慰的事。 不过,灰墨的妖气也并非全无好处,这次昏迷,他没有噩梦,灵虚子也没有出来扰他心神。 他害怕同灵虚子说话,那个人欺骗他,利用他,还想毁了他。 所幸,灵虚子还来不及提起他真正不愿回想的事。 猛地睁开眼,依旧一片空茫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前方。 虽然看不见,可是他感觉到了,又有妖气。 那个李崇陌,还真是不简单,看来还不能马上离开他。 “王爷,这……是妖怪。”一个轻柔悦耳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是那妖怪的。 绿色的妖气,是什么花花草草么?丹凤警惕了起来,他的真气还很弱,哪怕是这种程度的小妖怪,他也很难对付。 “妖怪?碧绫,这可是位道长啊。”李崇陌嘴上不信,心里却同样有这种怀疑,“莫非是鹤精?” “不,他是狼妖。”碧绫几乎已经贴到了丹凤身上,“是狼的味道。” 丹凤有些好笑,却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王爷不信?” “不信。”李崇陌轻笑起来。 “那王爷可以去叫外面的道士来,让他现原型。”碧绫似乎有些生气。 李崇陌没有答话,碧绫又道:“王爷不是喜欢给人装个尾巴么,这个狼妖自己就能变出来。” “好,来人,去叫个碧霄观的道士来……碧绫,他先陪他玩玩?” 妖气笼罩上了丹凤全身。 他悚然一惊,只觉得寒意一点点爬上肌肤,泛起阵阵恶心,真气难以克制地想要袭向眼前的妖物。 碧绫凑到丹凤颈间,仔细地嗅了嗅,回头疑惑道:“王爷想看碧绫怎么玩呢?” 李崇陌打量着丹凤警觉的模样,忽然有些索然无味,这人确实痛苦了,甚至还落泪了,可是,他始终觉得那是单纯的肉体对痛苦的排斥,而这个人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触动。 丹凤看起来太淡漠了,哪怕是赤身裸体任人玩弄,也不见得他多么在意。 这种感觉令李崇陌有些烦躁,又想到李崇霄随时会回来,随即道:“给他种一朵花吧。” 碧绫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变了变,仔细地端详起了丹凤的脸。 满身的妖气,却没有妖魔特有的魅惑,怎么看都只是个春情勃发的寻常人,只是秀美的双目空空茫茫,里面并无多少情绪。 可惜落在李崇陌手里,这样的冷淡绝不会维持太久,李崇陌不会令任何人好受,他只喜欢看人痛苦屈辱和悲伤,。 “你是想看喜欢的人呢,还是想看害怕的人?”凑在丹凤耳畔,碧绫轻轻问。 好歹也是妖,他打算让丹凤自己选。 其实,听见种花的瞬间丹凤就有些明白李崇陌的企图了,此时虽然面上没多少变化,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杀意翻腾。 梦魂花,种在心上,靠吸取感情而生长,被附生者会不断地看见幻境,或幸福,或痛苦,无边的梦将会折磨他一生。 花期很长很长,附身着也会渐渐彻底被幻境俘虏,失去自己,直到花完全枯萎才会死去。 “不。”丹凤变了脸色,他绝不能让那东西长在他的身上。 并不是害怕失去神智,而是他有宁死也不想看见的人。 不仅仅是看见,他连想也不愿意去想,不能够想。 只是想他,都是对他的亵渎。 见他开始发抖,碧绫微微笑了起来:“别怕,让你看你喜欢的人吧。”不待丹凤反应,他又喃喃道,“我妖力不够了……” 李崇陌盯着站在丹凤身侧还在为他沐浴的侍女,不耐道:“随你。” 话音刚落,丹凤便感觉到颈上一热,一股热流喷溅到了他面上身上。 同时身后那两人已经失去了气息。 他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这妖物杀人了,而且,还是在李崇陌的纵容下。 果然刚才就应该杀了这个东西!丹凤怒不可遏,只后悔他太过吝啬自己的真气,害了无辜的性命。 这样的自己太过卑鄙可耻。 不过,他也察觉到体内的真气竟然十分平稳,并未因他的见死不救而反噬。 原来那契约竟是如此的盲目么,只要他看不见,人死了也毫无影响? 那么,他双目一日不好,是不是放任李崇陌死也可以? 思索着,丹凤已经凝聚起了那一束微弱的真气。 他要杀了碧绫,现在。 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不伤害更多的人,碧绫都必须死了。 察觉丹凤神色有异,碧绫却以为他是见了人血而激动,柔声道:“别怕,不会疼的。” 冰冷的指尖攀上丹凤胸口,在左侧乳尖上流连,那被夹得通红的肉粒还沾着水珠,像是一朵小小的花蕾。 “就种在这里吧。”轻轻拈了拈那敏感的红点,听见丹凤气息凌乱,碧绫又俯下身,含住了那里,舔咬把玩片刻,才吐出带着梦魂花的妖气。 一丝淡淡的青绿裹住了乳尖,像是花朵的花萼,随即,那朵花长出了叶和茎,装饰一般地贴在丹凤的胸口。 真的毫无痛楚,可是妖气入侵的感觉却十分鲜明。 丹凤没有反抗,任那嫩绿的枝叶他的胸口处蔓延。 他还在等待时机,身体没有那么多力气,真气也一点也不能浪费,梦魂花要突破灰墨的妖气接触到他的本身还需要时候,他可以乘机骗过碧绫。 “好了,你会感谢我的。”梦魂花的细藤牢牢嵌入丹凤的胸口,泛红的肌肤和上面斑斑点点的鲜血衬得花叶越发晶莹碧绿,宛若玉雕,也不知真的盛开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有些陶醉地转向丹凤的双目,果然他已经有些熏然,双目泛起了泪光,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玩心大起,碧绫抬手捧住丹凤的面颊,想看看他的眼里到底出现了谁,却不料丹凤主动凑上前来,吻住他的唇。 他的吻十分青涩,怯怯的,像是对待最珍重的宝物,又是害怕,又是甜蜜,想必是把自己当做最心爱的人了。 碧绫笑纳了这个吻,却不料随着吻降临的还有一道可怕的真气。 正看着池中两人纠缠的李崇陌忽然察觉不对,一道倏然而逝的白光从碧绫的背影上划过,随即,耳畔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叫。 变化太过突兀,以至于惨叫消逝后,李崇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碧绫不见了。 眨了眨眼,还以为是看错了,可是眼前诺大的水池里,只有两位侍女残破的身躯,满池刺目的鲜血和胸口还生着碧绿妖花的丹凤。 丹凤的淡红双唇间,正含着一颗幽绿的小珠子,他似乎在看着李崇陌,嘴角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 随即,嘴唇一动,那绿珠便被他吞入口中,咽了下去。 能够化作人形的妖物都不会太弱,碧绫能被一击得手,还是因为妖力都给了梦魂花。 吞掉他的内丹,丹凤抬手想要拽掉那恶心的东西,却手指乏力,虽然未曾侵入心中,却也始终扯不下来。 “果然他不会给我一般人。”从起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李崇陌那总是有些倦色的双目总算亮了起来,原来他的软弱顺从都不过是伪装。 可惜,梦魂花已经种下,除了真正毫无感情的人,谁也无法抗拒它产生的幻象。 眼前已经渐渐出现了苍茫的白雾,丹凤惊惧得打了个寒战。 碧绫的内丹要转为真气还需一点时间,丹凤死死地抠着那花茎,不让其入侵,却忘了李崇陌还有别的帮手。 他方才传唤的两位道人来了。 没有妖气,丹凤有些意外,可这样反而更令他难过。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与妖怪一起作恶?碧霄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是要让他现原型?”其中一人问道,手中响起一阵法器敲击声。 另一人却不出声,径直凑到一脸警觉的丹凤面前,贴了道符纸在他前额。 可笑,这些人竟认不出他了么?丹凤抬手便将那符咒揭了下来,阵阵灰黑的妖气随着符咒一道燃烧起来,消逝在空中。 他浑然不觉,问:“你们为何要助他作恶?” 那二人发出了微弱的惊呼,似乎也不曾料到丹凤竟然敢碰那除妖符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其中一位道人似乎察觉了什么,欲言又止。 “王爷,这似乎不是妖,但是……也绝不是人。” 心口一痛。 丹凤也没有料到,他还会对这种话动容,现在他身上还生着梦魂花,心智动摇可是大大的不利。 可是,脑海里一个渺远得几乎陌生的嗓音也随之响起:“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不,不可以想,这个时候被动摇了心神,就永远也摆脱不了梦魂花了。 有什么可难过的,他早已不是人了。 带着这么多妖气还能活着的,怎么可能是人,这些道士本就没有错。 “本王叫你们来不是要听这些无用的话。”李崇陌冷淡地责备道,双目却依旧牢牢地盯着丹凤,青丘子到底给了他一个什么玩意儿,他好奇极了。 两位道士对视一眼,神色肃然。 随即,丹凤感觉到了诡异的妖气浮现。 这两名道士,怎么会有妖气?丹凤越发觉得奇怪了,待恢复过来,他一定要好生探查碧霄观一番。 不过,眼下这个难关,还不知道能不能过。 原本祛除灰墨的妖气对他只有好处,可碧绫的内丹还未转为真气,无法镇压体内的妖藤,若是放任他们施为,最后死掉的只能是他们。 不过,死了便死了,这些人,活着更是祸害。 随着两名道士那诡异妖气的增加,丹凤体内几股气息乱流也开始沸腾交缠,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灰墨的妖气在往外蔓延。 而一直被纯阳真气压制的妖藤,终于也撕破了那层单薄的屏障,渗了出来。 内丹与真气被这三股妖气压制得几乎察觉不到,丹凤深知自己马上就会失控,却也无力制止了。 比起这些人的死活,梦魂花才是更可怕的东西。 如果被摄住心神,就正好顺了灵虚子的意,他将永远无法恢复。 咒语声还在继续,黑色的雾气渐渐从他的头顶发散了出来。 “果然是狼妖!”其中一人忽然道。 “不……他根本没有原型。”另一人又道。 李崇陌对他俩的话毫无兴趣,只专注地看着眼前奇妙的景象。 浓浓的黑雾渐渐裹住了丹凤全身,在两位道士的施法下又很快淡了下去。 可烟雾消散的同时,里面的人影也不见了。 只留下一团青黑交织的光,黑色势弱,虚虚地萦绕着强盛的青光。 若非梦魂花还牢牢地附在上头,李崇陌几乎要以为丹凤已经被黑雾吞噬。 “这是什么东西?”他难得地瞪大了眼睛。 可那两名道士却没有再回答,他们也同样看着那团诡异的青光发怔。 不仅仅是发怔,他们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面颊变得通红,双眼更是如痴如狂地望着那一团青色的光。 这副模样,分明是被什么动力撩拨得欲火焚身没了心智。 “有意思……”屋内已经充盈着浓烈的香气,饶是李崇陌常年折腾那些催情的迷香,也不由得惊叹着站了起来。 忽地,其中一名道士浑身一震吐出口血来,疾退数步惊呼道:“遭了!这莫非是……”他话未说完,已经不管其他,拔腿往外逃去。 另一人似乎也受到震慑,猛然惊醒,目光急速流转一圈后,转而向着李崇陌奔来。 李崇陌已经被这气味熏得有些飘飘然,骤然见他接近也不阻止,任那道士逃到自己身侧。 “王爷赎罪,这……这是焚妖香!”说罢道士掩住口鼻,却不逃走,而是更朝着李崇陌靠近了些。 被这么个陌生的东西吸引了注意,李崇陌也不在意他冒犯,学着掩住鼻子,小声应了一句:“很可怕?” 那道士连连点头,随即双目一寒,注视着前方。 原来,方才逃走那人,竟已经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他像是被摄住了心魂一般,无神的双目定定地看着丹凤原本所在的地方。 随着他目光看去,那团原本飘忽不定的青光,竟然已经渐渐变得明晰起来,显出了一人的模糊轮廓。 恍惚间,似乎有人的笑声响起。 清脆悦耳,非男非女,妖异无比,令人生寒。 那道士就这么向着人影走了过去,投入那片光华之中。 焚妖香在此刻浓烈到了极点,饶是李崇陌捂住口鼻,也感到浑身发烫欲火难耐,而躲在他身侧那道士,居然眼角嘴角都开始出血,也不知是否还清醒,手指却牢牢地抓着李崇陌的衣摆,上头的青筋似乎都要破体而出。 已经不敢再开口询问,李崇陌心知不妙,想要离开,却甩不开那可恨的人,正想拔剑砍掉碍事的手,前方青光一闪,香气又淡了下去。 抬头看去,诡谲的景象让李崇陌无法移开眼睛。 这就是丹凤本来的模样吗? 虽然只得一个朦胧的青影,但也可以看出,那所谓的人影是一条人形的藤蔓。 没有可以攀爬的枝干,只能倒伏在池边虫子一般蠕动,随着动作激起的水珠,阵阵碧绿的光华在叶脉上流转,娇艳欲滴。 可惜无人会觉得这般诡异之极的景象会美。 转眼那失魂的道士已经走到了藤蔓边,察觉到他靠近,藤蔓当即缠住了他脚踝,随即攀上他的身体。 若只看影子,便如一位妖娆放荡的女子,在款款摆动着腰肢,引诱她的情郎。 在李崇陌眼中是一团丑陋的藤蔓,那道士却并不觉得,他面上只有沉醉,仿佛已经看见了世间最美的人。 他热情地回应着藤蔓的邀请,在李崇陌惊愕的目光中对着妖藤疯狂地抽送发泄,直至再也无法动作。 将干枯的男人松开,妖藤再度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向着李崇陌方向招了招手。 香气再度升腾,李崇陌胸口一窒,几乎要呕出血来。 他饶是见过无数妖魔吃人的画面,还是被这次的情形弄得心神大乱。 再度振作起来要砍掉那只碍事的手逃走,一扯衣摆,竟连连退出了数步。 原来在他还未觉察的时候,这道士已经放开手,向着那棵妖藤走了过去。 同样的可怕交合场面再度上演,这名道士也在极乐中成了干柴。 吸食了两人的精华,妖藤终于可以人一般站立了起来,缓慢地向着李崇陌走近。 每靠近一步,香气就又浓烈上了几分,浓得李崇陌两眼发黑腿灌了铅一般沉重,饶是心中惊恐无比,也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色的怪物走到自己的跟前,伏下身来,投入自己怀中。 看起来粗糙诡异的东西,触手却冰凉柔滑,似是美人的冰肌玉骨,教人舍不得放手。 茫然地看着那张没有五官只得一片树皮的脸,李崇陌心中竟升起罕有的迷醉,似乎这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为他死了也甘愿。 可正在此时,心中那股抑郁多时的气息突地骚动起来,他胸口当即一阵绞痛,咳出一口血来,撒了妖藤一身。 寻常的血,落在妖藤上却像是滚油,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妖藤尖啸了一声,退出去老远。 李崇陌痛得厉害,咳出的血流了一地,腥味竟然让香气淡了许多,待他好容易缓过气来,环顾四周,已经找不到丹凤所化妖藤的影子。 其实丹凤并未真正的失去控制,只是为了对抗梦魂花,他收起了所有的真气,无法再维持人的模样。 本想借用妖藤的力量乘机连李崇陌一道杀掉,可谁也没料到,那人的血竟然克制他。 妖藤被灼烧得疼痛不已,力量大减,又再度被丹凤增长的真气压制,化为青光。 一时间得了了太多妖气,道士的,花妖的,狼妖的,又无法立时吸纳,几色妖气只能漂浮在青光周遭,造成的景象幻梦一般奇妙无比。 青光之中,那一株小小的梦魂花摇曳着,看似弱不禁风,却牢牢地攀附着丹凤的意识,逼得丹凤宁可放弃人形,也要与之对抗。 可他终究还是被唤起了尘封的记忆。 那个他永生也不可能再见到的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妖孽。” 轻蔑而冷酷的声音。 “受死吧。” 同时,一道冰冷的寒光贯穿了他的胸口,剧痛令他快要晕厥。 视线十分模糊,可他依然清晰地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丹凤笑了起来,梦魂花的幻境太虚假了,当时他已经两眼发黑,分明什么都看不清了,为了那个人的模样却能如此清晰? 清晰到肮脏的衣衫,凌乱的发丝,邋遢的胡茬子和那厌恶的眼神都一清二楚? 只看了一眼,便强忍着转开了头。 已经过去的事,绝不可以留恋,不仅仅是不受梦魂花的诱惑…… 要是那个人知道了,也会觉得不快吧。 居然会被最厌恶的东西记挂…… 而且,因被梦魂花操控沉陷于内心软弱的人,不配修习纯阳真气。 幻境慢慢被鲜血浸染,一片腥红。 丹凤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十分平静,或者说,他早就在期盼着一场死亡。 不敢自残,他一直在逃,避开所有人,往深山老林中藏匿。 可是山林中有妖,他根本躲不掉。 再度被妖怪拖入巢穴,过回被灵虚子解放前的地狱般的生活,心里也毫无感觉了。 这个人忽然杀来,对他一剑穿心,他也没有丝毫怨怼。 不,看见这人对漫天刺鼻的焚妖香皱眉,对自己的血满是厌恶时,他简直发自内心的喜悦。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对这个人…… 心又绞痛起来,也不知是不堪的记忆还是因为梦魂花在生长,或许二者都有。 雪白的剑光逐渐淡去,伤口已经流不出血,可他还是活着。 那人惊愕了片刻,再度扬手,这次已经不止一道剑光,白花花的一片,纵使闭着眼,也觉得炫目。 丹凤记得,接下来他会被这个人撕碎。 真气骤雨一般降落下来,可怕的痛苦让他濒死的惨叫响彻山林。 可是就算变成一滩肉泥,他也不会死,若非这个人,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如此恐怖的怪物。 待那人的身影翩然远去,一阵青色光芒从残破的身体中飘了出来,被风带出了很远很远。 遇到了一位采药人,便依了上去,贴着肌肤钻入胯间吸取精气。 害死一人后,光芒渐渐有了轮廓,香气也浓郁起来,很快附近的小妖就被吸引了过来。 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一片精血与尸骸之中,他的身体复原了,完美得没有一点伤疤。 多么肮脏丑陋的东西,这么恶心的东西为什么还没死! 再度面对这一段回忆,丹凤直欲作呕,这便是灵虚子最喜欢的东西,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蛋一手造就的!偏偏当时愚蠢的自己还把他当做神来膜拜,满心期盼着他的拯救! 他却一直在后面看笑话! 不可原谅!杀了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愤怒冲散了丹凤的执念,令他那深埋心底的眷恋减弱,附着在胸口的梦魂花迷茫地飘荡起来,卖力地激起更多的甜蜜与苦涩。 扭曲的幻境再度开始清晰,丹凤发觉自己在光秃秃地戈壁上前行。 眼前只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他却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就在不远处。 只有那个人可以杀了自己……一定要找到他…… 丹凤已经渐渐发现人只要不碰自己,不闻到血味就不会发疯,反而不再四处逃避,平安地走了好些日子。 纵然不与人交谈,只靠着听那人事迹,也找着了那个人的行踪。 那人虽然降妖除魔法力无边,却形容落魄邋遢,人们一提起他并无多少敬畏,反而喜欢拿他玩笑。 人们总是用“张道士”“张乞丐”“张大侠”来称呼那人,以至于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人名为“昆仑”。 知道他是道士,丹凤想起了当初那两名恩人,便默默地叫他张真人。 多年之后,丹凤才终于知道此人的道号的究竟是什么,而那时候,张真人已经得道飞升。 “你……居然没死?” 根本不知道再次见到他时丹凤是多么的高兴,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召出剑气,围住丹凤。 丹凤只痴迷地看着他,不躲,不动。 他相信这人可以救自己,就算不能,也有办法杀了自己,让自己不再为恶。 这样的目光让人下不了手。 两人僵持了很久,那人想听听丹凤的目的,而丹凤却早已忘记如何说话。 最后张真人赏了丹凤几十个窟窿,又给他贴了一张符,这才离开了。 这次丹凤恢复得慢极了,慢到他看着一次次经过他面前的商队头领从健壮的少年变成花甲老人,才终于挣脱了符咒。 不知还能如何做,他再度踏上寻找张真人的路,这次没那么幸运,降妖的人越来越多,丹凤失了几次形,杀了许多生,才终于再度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这次他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 “求你杀了我。” 然后,他在那人憎恶的目光里再次化作青光。 “我杀不了你。”张真人无奈地叹息。 “求你了。”受够了,他明明是人,怎么可以变成与杀死父母怪物一样的东西? 张真人沉默了许久,拿出一个法器。 “这个可以化掉你的魂魄,可你也就彻底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好。” 呆在法器里很痛苦,很恐惧,但丹凤毫无怨尤,一心只想得一个解脱。 可是他的魂魄如斯强悍,陪伴张真人七七四十九天后,完好地被放了出来。 知道他完全无心为恶,那人眼里的厌恶戒备少了许多,丹凤才终于可以讲述自己的经历。 他麻木地说着,心却不断被那人露出的厌恶憎恨怜悯无奈刺痛。 他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多么肮脏可怖的妖物。 “既然你无心为恶,我还有一个办法。”终于,纵然有千般嫌恶,张真人还是选择相信丹凤。 “你可以随我修道,利用纯阳真气,压制妖性。” “不过,你必须立下血契,不可伤人分毫,不可见死不救,否则修为尽毁,若放弃修炼任妖性蚀心,肆意为恶祸乱世间,还会被血契穿魂,彻底沦为妖藤傀儡。” “而且,你已经由人沦为妖体,修为太高会引来天劫,又用被情欲侵蚀过的身体修炼纯阳真气,功体不正渡劫必会失败……也就是说,你不但永远无法得道飞升,为了自保还得不断地散去自己的修为。” “纯阳真气会令人无情无欲,所以如何散去修为还需要你自行参透。” “就算如此,真气也只能压制妖性,若是真气损失过度,你之前忍受的一切也白费了,你会变得比现在还要……” “话已至此,若你执意坚持,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