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绣面芙蓉一笑开
那少年竟也一时呆了,定定地望着段裕的双眸。 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眼前那白玉公子,眼中似有什么魔力……像是什么粘稠又甜蜜的糖浆一般。而他就是一只小小的飞虫,闻着香飞过去,黏住了,被卷进了糖浆缓慢而粘稠的涡流中…… 突听得底下传来连连呼叫,两人恰似梦中惊醒。 段裕闻声望去,原来是那团毛茸茸扑在了龚汉子身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雪白的小貂儿。这貂儿灵活已极,无与伦比,在龚汉子的背上、胸上、脸上奔来扑去。 那汉子双手急抓,可他出手虽快,那貂儿却比他快上十倍,他每一下都扑了个空。旁人只见他双手急挥,往自己身上乱抓乱打,那貂儿仍是游走不停。这貂儿全身展开,也不满一尺,却是眼带红光,四爪锐利,片刻之间,便在龚汉子身上抓出一条条交错的细血痕。 忽听得少年口中嘘嘘地吹了几声,白影闪动,那貂儿蹬蹬蹬地蹿上龚汉子的脸。 那汉子手掌向脸上猛抓,貂儿已奔到了他的颈后,龚汉子一巴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左子穆上前两步,长剑倏地递出,这时貂儿又已奔到汉子脸上。左子穆剑锋一倾,便转而向那貂儿刺去。那貂儿却屁股一扭,早已跳蹿到龚汉子后背。左子穆的剑尖及于徒儿眼皮而止。 这一剑虽然没刺到貂儿,旁观者却无不叹服,只因那剑尖多递出半寸,龚汉子这眼睛怕便要毁了。 只见“刷刷刷刷”,左子穆连出四剑,带起一片冷光剑影,虽然终究慢了貂儿一步,但招招凌厉凛冽,却又每每都悬停在龚汉子肌肤分毫之上,悬之又悬,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那道姑寻思:“左世兄剑术了得,我确实不如他。” 少年见场中之人一派赞叹之色,心道:“我派我的貂儿出场,又不是给你耍威风的。” 当即叫道:“老头儿,你这招‘失之毫厘’的剑法很好,且待我拆了你这招!” 口中又吹出嘘嘘两声响哨,那貂儿往下一蹿,忽地不见了。只见龚汉子单脚几个蹦跶,一双手往大腿上又摸又抓,原来那貂儿已从裤脚钻入他的裤中。龚汉子手忙脚乱地除下长裤,露出两条黑毛毛腿,那貂儿却已钻入他的衬裤之中。 练武厅上有不少女子,这衬裤是无论怎么也脱不得的。龚汉子无法,只得隔着衬裤对着自己腿根、屁股又拍又抓又掐。 那左子穆剑法再怎么厉害,也拉不下老脸来拿剑指着徒儿的裤裆,登时提着剑,一张脸黑里透红,红里透黑。 段裕本欲笑,但见身边的少年拿眼角觑视自己,便憋住了。 少年将手指搭在唇边,又是嘘嘘两声口哨。 只见龚汉子衬裤中央突然有一个明显的隆起,便见他忽然夹紧两条大腿,猛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裤裆,口中兀自“哦哦”叫个不停。 段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少年本就想讨他欢喜,见他开心,也展颜笑了起来。 段裕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视线颤了颤,却无论如何也没心思去看大厅里的乱状了,片刻后忍着心中的一点悸动,把脸转过去看那少年。 那少年一只手搭在房梁上,只管转着脸看段裕。 段裕被他这样直直地望着,有点扛不住,心中也未免胡思乱想着道:莫非她对我…… 就见那少年忽地朝一边展开手掌,段裕只见一个爬上大半根柱子的白毛团猛地一扑,飞跃半空落在少年的掌心,又顺着少年的胳膊蹬蹬蹬往上爬,继而跳到少年的腰上,小爪子抓着少年腰间的皮囊,蹬了两下后腿,把自己倒栽葱似的塞进皮囊里。 段裕被它萌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头望着少年道: “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那少年转了转眼珠,说道:“乖乖只和我熟,还不曾被其他人摸过呢……” 段裕见他状似为难,便不再强求。 少年没曾想他这么快放弃。他本意是想让段裕多求求他;而且这样说,等会儿他将貂儿给他摸,也好显得更亲近些。 少年忙接着道:“这样吧,我给你摸,你教我玩那个扇子。” 段裕应了他,那少年便将小貂儿捧到他面前。 段裕见它眼睛豆粒儿似的圆,在少年掌心坐起来,两只前爪短短地伸着,两只扁扁的肉爪儿撑在少年的手心,煞是可爱,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摸它透着粉的小三角状的小耳朵。 但手到半空却停下了。 盖因为想到这貂儿钻了那汉子的裤裆之故。 想这洁白柔软的皮毛,不知是不是摩擦过那汉子的腹下黑毛;那肉乎乎的可爱爪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踩蛋飞鸟…… 顿时觉得下不去手。 可是这话实在污秽之至,不好对一个豆蔻少女直言…… 少年见段裕面色迟疑,问道:“怎么了?” 段裕内心纠结片刻后,委婉地道:“这貂儿,你……洗洗吧。” 少年起先疑惑,半晌才回味过来段裕所指,顿时羞恼,有些恨恨地瞪了段裕一眼。虽然他自己心中也感到一阵恶心,但被段裕嫌弃,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郁闷,便将貂儿塞回囊中。 段裕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心想对方一片好意,自己何必这般造作? 见他不开心,便讨好道: “我心里其实还是想摸的,要不……你再给我次机会,让我摸一下吧?” 少年道:“晚了,不给。” 段裕道:“那你还要学转扇子吗?” 少年负气扭着脸道:“哼,你不要摸我的貂儿,我也不占你这个便宜。” 段裕:“……” 段裕便也无话可说了。 少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来哄,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转回脸对段裕道: “我会算命,你信不信?” 段裕特注孤生地道:“‘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只有不愿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放弃努力的人,才将一切推给‘命数’。真要说起来,我也会算命,若人有祸事,贪嗔痴——我知他必犯其一。” 少年瞠目不语:“……” 段裕顿了一顿,在梁上作半个揖道:“我信命,恳请姑娘帮我算一卦?” 少年笑嘻嘻地道:“你又没什么事,你算什么。” “要算就算……” 说着把视线往厅中一转,只见左子穆对他怒目而视:“你是要自己下来,还是我捉你下来?!” 少年一根白玉指头在场中划了半圈,猛地对准左子穆,拉着段裕袖子,惊奇喊道: “快看!这老头儿印堂发黑,无量剑派,大凶!” 左子穆闻言怒火直冒,待要发作,便听得一声喊:“师兄……!” 只见门口抢进来一个人影,只喊了这么一声,便“砰”地倒在了地上。 段裕心中一惊,便听得左子穆失声喊道:“容师弟!” 只见无量剑弟子冲上前去,扶起那人,那人四肢发软,手臂也无力地垂下,却是双目圆睁之貌,显然已经毙命。 段裕猛地转脸看向身边少年,心道:这血光之灾,可不是大凶?! 而少年见他吃惊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抬起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