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他怎么忍心看着少年独自走向冰冷蔚蓝孤独的死亡。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奔向少年，紧紧的拥住被海水冻的有些失温的他。

    他们细腻地接吻，唇齿相依。

    少年一步步移向更深更冷的海域，史道明甚至不需要少年刻意去引领，只是看着少年终于露出一起走向同归于尽时安宁的笑容，脚下就像追逐春花的蝴蝶一样痴迷的追随。

    海水漫过他们的身体，颈项和头顶，一起坠入深邃的海沟，头顶是被夕阳映衬得血红一片的海面。在深海中依稀分辨着少年的脸，用手轻轻的勾勒着熟悉的轮廓，那带着歉疚与幸福的浅笑，值得史道明为他死一百次一千次。

    不要觉得歉疚。你是最好的，你怎样都好。在极度缺氧的深海中慢慢丧失掉所有氧气，濒临死亡前还是看着少年总能唤起他心底万般柔情的容颜。

    我来了。

    “真美……”亚瑟莱捂着血肉模糊的左眼，在薄薄的血雾中依稀分辨着史道明梦境的画面。凄美的爱情故事，真是让他叹为观止。

    大朵的莹白莲花花瓣从史道明头底的草坪生出，一瓣一瓣地蔓延上史道明的双眼，道道泪痕从花瓣下蔓延而出，亚瑟莱知道史道明要幸福的去死了。

    “真好…我也让你们就这样好好的在一起了…这样的结局，是不是最好？”亚瑟莱有些失神的看着即将盖住史道明双眼的莲花瓣，不禁轻轻感叹。

    突然一根鲜血淋漓的钢管从他心室穿透而出，在爆炸中被炸断的管道致命的钝锐，几乎破碎他整个心脏。他惊讶的用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握住钢管前端，回头看着奄奄一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捡了一根钢管跪在地上就捅死自己的少年。

    算了…值了……他想着，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意咽气倒下。

    青纹莲花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莲花花瓣停止生长。史道明只觉得深海中的自己最后一口气都被深海的压力挤出，变成泡泡散失在海水中时，少年突然捧住他的脸，把自己的气度进了他的嘴里。然后他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睁开眼睛。

    “瞳瞳，你还好……”男人倒下后他看到亚瑟莱身后的跪着的少年，头发凌乱挡住了他的脸，但是他还活着，这就是最好。史道明的声音都带上了喜色，然后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地上长长的一道拖拽血迹，少年是一点一点爬过来的。少年用碎布用几乎让自己窒息的力道包扎住颈部的伤口，即使那样裂口还是在不停的失血。凌乱的头发被风微微吹散露出少年被血浆和泥水糊的脏兮兮的脸，他的脸苍白的过分，眼睛几乎完全涣散掉，眼下是一圈深深的阴影。

    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为了爱情他反复透支，现在安全了，他也可以放松下来了呢。少年一头栽在史道明胸前。

    地面微微震动，远处传来闹闹嚷嚷的人声，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少年辨别了一下。真好。

    是援军。

    【Later Montage】

    婵阎知道凭亚瑟莱的手段就算是婵乐瞳来也是难免个三长两短，跟着援军来看见自己血淋淋小孩被婵家的血液涂的个红彤彤的心里难受的要死，让医生直接牵着输血中转机直接输血了。婵家主系的血是真不好配型，如果婵阎没来，婵乐瞳就难免死在路上了。

    婵阎给婵乐瞳输血到脸色苍白还让医生继续。

    据说这前前后后几大笔援军来路多的出奇，希尔赛的艾斯里的甚至其他国家的居然都有，官方出面私人干扰都有，当然也有约书亚。约书亚在此次叛变中被列入SSS级危险人物，所以当约书亚自己跑去自首只要求把婵乐瞳弄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很惊讶的。史道明也因此对约书亚有了更多改观。

    婵乐瞳的命花了几个星期是勉强救回来了，但是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他抢救的时候约书亚还在监禁室里，不过婵阎还是因为约书亚肚子里的血脉给约书亚开通了足够多的权限。

    史道明会告诉约书亚医院里关于少年的事，怀孕之后男人变得更多愁善感了一些，第一次听到病危通知时约书亚会自责的当场落泪，史道明则忍到没人的地方抽着一支烟默默的把呜咽咽进喉咙里。

    第二次病危通知下来的时候，史道明想起自己被青纹莲花唤起的梦境，掐灭了烟，在自己的病房枕头下藏了一把自杀用的匕首，然后给自己订了一块墓碑。墓志铭：婵乐瞳。

    第三次的时候约书亚的肚子隆起了一点点，不知道内情的人不会多注意，可是史道明还是发现了。他看着约书亚有些惶恐濒临崩溃的样子，怕他激动到流产没有告诉他。

    婵阎回收了婵家圣器之一的青纹莲花之后又亲手毁掉了它。

    婵乐瞳昏迷了很久，大概有几个月，这几个月史道明总是陪在少年身边，少年从CPU转移到疗养室之后史道明就搬进了少年的病房里。

    除了婵阎和史道明，赛德和恩启霄也来看过少年很多次，两个政治上的敏感人物一起出现在希尔赛毫不意外地被偷拍了，在叛变事件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一向惜字如金的赛德竟然面对着大大小小的记者麦克说了一句话。“我今天不是什么艾斯里元帅什么暗总统，我就是这个病房里重病的小妖精的爸。”

    恩启霄还傻兮兮的补了一句。“我是他霄叔叔。”

    婵阎推了推眼镜，不冷不热地附和了一句。“我是他爹。”

    从此帝国中就流传起一段希尔赛-艾斯里盟国背后真正的小皇帝的佳话。

    史道明那只傻弟弟艾利克听着这一个爸爸一个爹爹的理所当然的把婵乐瞳当成赛德和婵阎的爱情结晶了，还极不要命的对两位大佬说了一句。“祝两位百年好合。”婵阎和赛德的脸都黑了。

    婵阎和赛德除了政治和婵乐瞳这两条纽带屁点关系都没有。

    有次三个人刚好撞到同一天来探望婵乐瞳了，恩启霄还提议比一比谁送的花更好看，一向平淡如水的婵阎和冷漠如霜的赛德，竟然真的比了。真是当爹的心。

    那天探望完本来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竟然在恩启霄的提议下找了一家高级点的温泉酒店泡温泉，热气升腾的温泉水上漂浮着一个温酒的木盆，三个人陆陆续续都喝了很多。

    醉生梦死间，赛德用手臂横住自己的眼睛，问恩启霄自己哪里比不上史道明。恩启霄用婵乐瞳的原话和赛德打趣，“你又不给草。”。赛德握着清酒盏顿了顿，裸着站起来去房间拿浴衣穿上了。在赛德站起来的时候，离他最近的恩启霄好像看见赛德的臀缝间夹着一个肛珠的拉环，顿时酒意吓醒了一半。

    恩启霄看着婵阎，他也看见了，但是完全不惊讶的样子。说不定赛德还真的挺喜欢婵乐瞳的，他只是有点傻，有点感情认知缺失。

    时候伏在婵乐瞳的病床边看着少年安宁的模样，史道明也会觉得这样也很好，但是他还是更想看到少年鲜活灵动的样子啊——比起满足他卑微的占有欲。

    叛变案刑审的对象当然有约书亚，开庭那天史道明是到场看了的。约书亚曾经做的是不容抹去的，但是最后投案自首也可以为他减刑。本来婵阎想把约书亚保出来也是轻而易举，但是现在希尔赛几百亿人口的眼睛都凝聚在叛变案上面，这不好直接干涉。

    而且如果麻烦到婵乐瞳的父亲，他也会愧疚。

    即使有减刑在，作为战败方军官约书亚还是判了死刑。不过在宣判时法官收到了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调查提请，提请人是婵乐瞳，要求在处刑约书亚之前检查约书亚身体。法官很奇怪但是还是照做了。

    当约书亚当庭查出怀有身孕的时候，满座哗然，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按照希尔赛法律，怀孕者被判死刑至少等到生产后，为了哺育后代甚至还需要延续处刑日期，约书亚的命保下来了。可是约书亚并没有高兴，他像木头人一样呆愣地站在在被告席上，迟钝的大脑似乎无法处理那么多信息。

    “我实在是见不得你再在我面前死一次了，盖昭。”少年的话，提前布置好的调查提请，成功延缓死刑，以及…几个月前疗养室内的云雨。难道都只是为了帮他摆脱死刑演义的一场戏吗？

    婵乐瞳…好狠的心…坐在观众席上的史道明看见约书亚机械的扭过头，用满脸泪痕的悲哀的表情看着自己。“你也懂了吧，你不要生他的气。”史道明看着约书亚用唇语对自己说。“你赢了。”约书亚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酷烈程度甚至直接引来了大堆观众席上的医生。后来检查出来是情绪过激引发了哮喘，据说连孩子都差一点搞掉。

    后来约书亚就保外就医了，虽然知道真相后情绪很激动，后来还是在自己的意愿下被送进了少年所在的医院里。约书亚越来越喜欢用小狼的形态成天成天的窝在少年枕边，安安心心的养胎，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几乎不怎么变成人形了。史道明不得不说，狼形还是让他比较顺眼的。

    少年第一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六个月之后了，连医生都怀疑他会不会成为植物人，史道明的态度则是你再乱说我就打你。少年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露出下面紫色的虹膜。那个时候病房里约书亚和史道明都在。

    约书亚安静的卧在少年身边休憩，史道明进来看见少年眯起的眼睛，怀里捧的一大束花吧嗒掉在地上。几个月没有醒来，少年的精神还不是很好，那些电视剧里刚醒来就活蹦乱跳的都是假的。缓了一会儿，他才撅撅嘴，要亲亲。

    史道明含着眼泪轻吻少年的嘴唇。约书亚眼里的金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把感情全部写在了脸上。少年想笑又没力气笑，示意约书亚也过来一点，让小狼舔了舔他的脸。

    他脸上才终于露出微微地暖意，又慢慢昏睡过去，这次他又睡了一个星期才终于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