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 拒绝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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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虞晚站着，简直分辨不出来是从身体的哪一处蹿起了一股麻痹感，轻微的，像细毛毛的电流，探过来舔了一口。 “对不起...” 虞晚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讷讷的，并不好听：“没有..其实没有什么事，我班上的班长今天过生日，请全班出来玩，游戏的时候输了，就...” 就打了那个电话给你，我想解释的，但是手机摔坏了。 虞晚还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几下，慢慢的张开来，摊到身前：“我..我不是故意的...” 面容俊秀的青年微愣，目光落到少女掌中那个摔得很明显的手机上，又放回少女讷讷垂下视线的面容上。 他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嗯，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一句，就又轻快的笑了起来，拿起虞晚的手机，翻转看了看，神色须臾又是一顿：“这...你自己摔着了吗？” 虞晚张了张嘴，声音都没发得出来，呆呆的摇了摇头。 宋致景往后退了一步，检查似的打量了一圈，好像才信了：“那就不是大事了，不用担心，这个——”他说的是手机，“修和换都能解决的。” “嗯。”虞晚感觉那点细毛毛的电流舔进了自己的胸腔里，痒不是痒，难受不是难受的，有点不太自在，“学..学长，那你...” “你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吗？”宋致景问。 啊？ 他抿着嘴笑了一下，神色似乎有点儿落寞：“我的本意不是要你为难...正好我才从实验室里出来，还没吃晚饭，就赶巧吃一顿，好吗？” …… ……啊。 虞晚懂了，他是说……先前的那个谢谢，就是那个，选修课，教务账户密码那件事的时候，虞晚说要谢谢他，说请他吃饭，他后来问，能不能换成一个追求她的准许。 【这个人，怎么可以把人照顾到这种程度啊。】 虞晚心里的小人喃喃的这样说。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虞晚的心里断片似的卡顿了一下。 “好..好啊。”虞晚咬了咬嘴唇，也露出一个笑来，“正好...其实我也没吃什么东西。” 这个附近，特别热闹。 Z大校区面积很广，当然也就不可能离市中心很近，一定要说的话，它有那么点郊区的意味了，此前提下，它的热闹就是分散的，像一块一块掰开的饼干，学校内的中心区算一块，这一沿瞄准学生群体的KTV、饭点、电影院、酒吧清吧、咖啡甜品店算最大的一块。宋致景有点儿肉眼可见的低迷，但你绝对能同时的感觉到他在主动的驱散这种感觉了，反正就是——就是—— 就是很愧疚。 虞晚在宋致景对面坐下，下意识的多顺了几下自己腿上的裙子。毕竟在KTV里扎扎实实的吃了一整块的奶油蛋糕，饿是一点都不饿的，但谎已经撒出去了，怎么都得圆吧？心里默默想着跟宋致景相处没多少次啊，感觉谎话已经堆了一箩筐......翻了翻做得精致的菜单，在甜品栏里点了一份芋圆。 点完之后欲盖弥彰的解释：“我晚上不习惯吃太多...” 实际上是吃不下了，要是点前面的主食，结果上来就吃两口，撒谎的痕迹会更明显一点吧，芋圆的话……应该能塞多一点？ 宋致景垂着眉眼笑了笑：“嗯，女孩子嘛...不过好好吃饭还是重要的，你不用减肥，不要..”话出口自己截断，轻声道歉，“我说多了。” 夜风吹来两缕，这家店的生意不错，室内有空调，座都是满的，但外面倒也布置得漂亮，木栏型的地面架出一个绕着店面的“L”，撑着浪漫的大伞，桌椅都漂亮，室外简直别有情调。 宋致景也没点什么热食，拼盘是这家店的招牌，芋圆不用现做，都上得飞快。虞晚不好意思跟宋致景说学长你要不要多点些吃的？这些够不够？——活像催着宋致景赶忙吃完这顿就滚球似的——埋头拿勺舀着芋圆。 宋致景的动作不快不慢，也不晓得是不是只有虞晚这么觉得，应该不会——他似乎做什么都有种胜券在握的从容感，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他感到困扰的，这种气派简直bug，根本就是...外挂一样。 虞晚不会找话题聊天，这厢埋着脑袋舀着碗里圆圆胖胖的芋圆，余光看到对面的宋致景吃东西，思绪一下子就飘了起来，舀着一颗都没记得往嘴里送。 “我去买杯喝的吧。”宋致景拿纸巾擦了擦嘴，又抽了一张新的擦了擦手，站起来说。 “哎？要不..就在这里点吧？我记得这里饮料也还是有些的..”虞晚手忙脚乱的去翻菜单，宋致景“唔”了一下。 “我看过了，这里没有鲜榨的果汁。”他小小的偏了下头，“就在对面，马上回来——你要喝什么？” “我不用啦。”虞晚坐直，“芋圆就挺好吃的。” 宋致景点点头：“我从地下通道过马路，你在这里等我吧。” “好。” 虞晚吐出一口气，没什么意味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真是...难啊。 ...拒绝....宋致景....这件事。 不过，已经做出来了呢。 他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纠缠的吧。 虞晚举着勺子，慢慢吞吞的去碗里舀一只胖胖的芋圆。 “姐姐！” ？ “姐姐！买支花吧！” 啊？ 虞晚茫然，一下子都没反应得过来，定了一定神才发现桌边不晓得什么时候过来了一个小男孩，一身衣服都能看得出来折旧，但衣领袖口这种地方都洗得很干净，一点都不脏。 他眼睛乌溜溜的，站在桌边一步远的地方，一张小脸上全是期待的看着虞晚：“漂亮姐姐，买支花吧~跟你很配的！” 啊，噢。 卖花的小孩子啊。 虞晚坐直，下意识看了旁边一眼。 这样的小孩子是不准进店里卖花的，刚刚看了一眼，这条“L”型的室外餐位上没坐几对情侣，都坐室内里。虞晚甚至看到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横着膝盖抖着脚抽烟——难怪他不敢去。 虞晚倒不是说同情心有多么泛滥，换做平时，多半是摆摆手说不用不用的，但今天，至少是此刻，虞晚是陷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里的，尽管这个愧疚的对象跟这个小男孩没有半点关系，可—— 买一枝花而已，这本来就不是大事。 “好啊，多少钱？”虞晚问他。 “十块！”小男孩高兴的笑了起来，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露出换牙期还缺了一颗没有长齐的牙，“谢谢漂亮姐姐！祝姐姐一直这么漂亮！” 虞晚当然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好话，但这话从这种年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就是可爱的：“给我一枝吧，怎么给你钱？可以用手机..” 不行，手机砸了。 虞晚一卡，赶紧去摸自己的包。 现在大家都用手机付钱，现金带得越来越少，虞晚也不例外，可虞晚的习惯，有一个放充电器和钥匙还有卡包的小手袋，卡包里常年叠着一张一百块，防止什么时候手机GG身无分文——“我没有零钱，你能找开吗？” “啊？”小男孩垮下了脸，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不、不能...姐姐姐姐，我们就在那儿，你看就是那个——”他赶紧指给虞晚看，生怕虞晚改口说那就不要花了，“就在那，你跟着我过去找一下钱好不好？就在那的！” 的确不远，就是地下通道的入口外边，站着个守地摊的女人，地摊上一半卖花一半卖些小玩意儿。 “姐姐...”小男孩可怜巴巴的望着虞晚，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虞晚看了那边一眼，又看了小男孩一眼，站了起来：“好，那去吧。” “嗯！！” 拿着破开后的九十块钱和一枝花走回来，宋致景还没回，想来也是，他去马路对面买果汁，人多说不定要排队。 虞晚把花顺手插到桌子的缝隙里，顺便叫服务员过来用余下的现金结了账，把剩下的16块钱叠回卡包，重新拿起勺子拨动着碗里的芋圆，再等一会儿，宋致景就回来了。 “人有点多..”宋致景自己端着一杯金桔柠檬，把另一杯红红的西瓜汁放到了虞晚的面前，“我想西瓜汁应该大家都喝。” 虞晚其实猜到他会给自己带杯什么回来的，毕竟换成自己都不太真的会只拿一杯回，哪怕对方已经说了不用不用——倒也不惊讶，便朝他笑笑，说谢谢，端起来喝了两口：“嗯，都喝的，我不挑。” 宋致景重新坐下，挑着又吃了几口东西，慢慢的喝了大半杯饮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枝花：“诶，这枝花是……？” “噢，刚刚有个小男孩儿过来卖花，我看他挺可爱的，就买了。”虞晚解释，“也不贵，就十块钱。” 宋致景“哦”了一声，端着饮料杯往唇边送，一下顿住了：“等..等一下，你的手机摔坏了，不是吗？那，你是怎么给的钱？现金？” 虞晚含着一颗芋圆，点了点头。 宋致景却没放下这个话题：“整钱零钱，在哪里给的钱？你离开座位了吗？” 虞晚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吞下嘴里的芋圆回答他：“整钱，我只有一张备用的一百，他自己找不开，就带我去那儿——”往那边指，“那个摆地摊的女人找的钱，很快就回来了。”这有不对的地方吗？“钱我认识，不会被塞假...” “不是。” 宋致景打断虞晚的话。 啊？ 他伸手，把虞晚面前的芋圆碗推到了一边，神情凝起来：“你离开之后回来，又吃碗里的东西了？” 虞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嗯...你也...” 你也吃了啊... 宋致景抽了口气，然后虞晚看见他——揉了揉眉心。 …… 怎、怎么了吗……？ 虞晚紧张了。 “出门在外，我一般不嫌想得多..”他的声音有那么点沉，跟平时比起来，“离开座位之后，回来不要再吃离过眼睛的东西。” 虞晚懂了，这很好懂，就是怕有人在自己离开、没看着的时候往食物里下药之类的，可这...应该不会吧？虽说防人之人不可无，但真的刚刚就离开了最多三分钟.... “学长，这个，其实我知道啦，但是应该不会吧，这里不是酒吧也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地方，这里甚至是个正儿八经的餐厅室外座啊，所以... 所以... 虞晚脑袋一沉。 …… ………… ……什……么？？ 这种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虞晚不可避免的慌乱了起来，下意识的动作了，就要撑着桌面从座位里站起来，站起来——成功了！但是—— 宋致景一步过来扶住腿弯里发软的虞晚，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招的少女惊与慌都非常，手指用力的揪住了他的衣服。 “..学长...我...” “嘘。”宋致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虞晚伏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他们就好像是一对情侣在拥抱，女孩子撒娇的赖到青年的怀里。“努力一下，撑着点，我还没事，我们马上走。” 虞晚咬住自己的舌尖，事实上她连咬破舌尖的力气都不太使得出来了，脑子里发黑又发麻，四肢的骨头都好像在被慢慢的抽走，勉力的“嗯”出一声做回应，尽可能的撑住自己，被宋致景揽抱着往街边走。 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 运气不错，走到街边，宋致景抬手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虞晚已经不太行了，软绵绵的趴在宋致景怀里，脑袋抬不起来，眼皮上下直黏，声音也远了，恍惚间听见宋致景同司机说了一个地点，却一点都没听得清，只感觉到宋致景一直牢牢的握着她的小臂，握得她都觉得发麻了，然后……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小情侣醉酒了去开房，经常跑这边一线的司机见怪不怪，不过碍于宋致景和虞晚的样貌，多看了两眼，心道这两人也真是般配，这年头好看的姑娘不少，大多的对象都一般般。一说是男的都不那么打扮吧，二来... 唔，长得好看会收拾自己的男的，都配给这种格外好看、特别好看的姑娘了，也是合情合理哦。 司机哼着点儿歌，又在后视镜里多瞟了睡倒了的虞晚两眼，占了些小便宜似的小小高兴了起来，半点都不打算催促还没有上车的宋致景。 已经昏睡过去了的虞晚便更加不可能知道，拉开车门但没有上车的宋致景，一手抱着自己，一手从口袋掏出几张粉红的钱，给了一个还缺着一颗牙的卖花小男孩。 小男孩拿了钱，熟练的、飞快的摸了摸钱币上人像的衣领，朝身着白色短袖衬衫的青年笑了笑，麻利的转身跑走了，他消失得飞快，不过眨一眨眼，就完完全全的不见了。 随后，这个青年自若的转身，把怀里香软的少女抱在臂中，放到后座上，自己也跟进去坐下，体贴的伸手盖住少女的眼睛，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像一个细致入微的男朋友照顾自己的女朋友那样。 “砰。” 车门关上。 “师傅，走吧。” 他说，朝后视镜里的司机笑了一笑，儒雅谦逊，彬彬有礼。 “我女朋友难受，劳烦您开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