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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虞晚觉得自己的意识可能都是恍惚了的。这个男人——对了,他刚刚自我介绍了,他说他叫雷霆,对,雷霆…… ……雷霆。 虞晚的背上一凉,这样炎炎的室外,一贯来都怕热的虞晚,竟然泉浆般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脚下明明是粗糙且被日头晒得灼热的水泥地,虞晚却只觉得自己像站在了一口开了盖的冰窖上,源源不断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几乎要牙齿打架了。 周遭的同学得了令,已经三两的动作了起来。雷霆刚刚说的是“列队吧”,对,列队,于是大家先行列队。排头在右,按身高来依次往左渐矮,一共四十来个人,男女各占一半,一排先站十一个,女生两排在前男生两排在后,具体位置再由教官调动。 苏丹凤一米七四,是原本虞晚那个专业排队里最高的,站的就是第一排排头,听见雷霆说先行列队,想当然的就自己过去站定,招呼虞晚和廖白雪去站第一排。廖白雪没有异议——想来也是,至少在成绩方面,来这里的大家都是优秀习惯了的人,“去前面”这种思维完全是默认的——她就站在虞晚旁边,随手拽拽虞晚的袖子,就往第一排走过去。 虞晚心里正雪崩一样白茫茫的一片,由着廖白雪的动作拽拽,就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理出第一根思绪,脚下马上就生了根,廖白雪走得快,虞晚步子一停,一下眨眼就漏出一截距离,来不及扯出第二根和第三根了,虞晚咬了咬牙,侧身一转,填到了第二排里。 昨天去接黄玉的时候,虞晚穿的就是一件普通的白T恤,牛仔长裤帆布鞋。她头发多且长,洗过之后完全吹干要一点时间,昨天很明显没有这个时间,所以可以说是胡乱的用个夹子往旁边一夹刘海就跑了出去。虽然这样说有点地图炮的嫌疑,但是对一般的直男来说,他们对一个妹子的辨识能力真的会很直观的受到发型、衣着、遮挡物的影响,也就是说对一个不太熟悉的妹子,如果第一次见的时候是黑长直齐刘海穿长裙,第二次妹子扎个高马尾把脸全露出来再换身运动风,十有八九的直男是认不准的。 虞晚想的也就是这个,昨天晚上自己的穿着形象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并且军训服都是一模一样,现在这里站着的二十多个妹子身高都还差得不大,那么从理论上来说,雷霆现在看她们,所感受到的个体的差别应该很小,更别说在场所有人的脑袋上都还扣着这顶绿油油的帽子,脸都只能看下半截,很大可能认不出自己。自己不作死的往第一排跑,也不当动作要求最严格的排头,安静如鸡的填在第二排的中间,这军训结束了雷霆很可能都瞧不见她。 苏丹凤还是最高的,她站在第一排,没人往她右边去,都自觉的按身高来一个站一个的左边。廖白雪过去了,往苏丹凤旁边才挨了一下,就跟一个妹子贴了个照面,两个人看看对方的头顶,廖白雪往左边移了移,然后又移了移,才在第一排第四个站定了。 她站定了才发现左边右边都不是虞晚,疑惑的探头找人,虞晚正站在第二排第六个,紧张巴巴的缩着一点肩,祈祷自己右边的这个姑娘把比较自己与她身高的视线收回去,不要说出什么换个位置的话来。 “站好了?” 看到队形初定,雷霆便出了声。本科生军训这种事,要他来当教官实在是杀鸡用了屠龙刀,这一堆子二十不到、甚至成年都还差点儿的小年轻,连体育生都不是,勤勤恳恳捧着书本读的弱崽子,真要他来训练,今天下午就得全部送去医院。 但是答都答应了,面子是要给的,过场也是要走的,今天把人都收拾服帖了,再换这学校自己的国防生来当教官吧,他来走两步盯盯场就好了。 心下漫不经心的这样想,雷霆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视线从第一排站好的女生身上看过,嘴角还带着方才那扯起的一点弧度呢,指令“砰”的就砸了下来。 “立正!” ——! 片刻之前虞晚还缩着一点肩,心里揣着一把侥幸一把杂乱一把紧张,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应该想什么。雷霆这两个字一响,所有人竟然不约而同的一下站得笔挺,用力到全身都被这强制绷紧的动作而震得一疼,可没有人敢有任何动弹,包括虞晚在内。 ——这简直是潜意识里对“服从”这个词的做出的最直观诠释,没有别的想法了,自己的思维都不被允许,服从——服从命令! 雷霆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满意或是不满意。这一道最基础也是最简单的命令一出,他周身的那种...本就稀薄的“可亲近感”散得一干二净,看他走过来时的那种沉重且锋利的气势瞬间就厚重的堆叠了起来——四十多个人啊,没有一个是体能专训的,没有一个是不优秀、不骄傲的学生,无一例外的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虞晚绷得笔直,眼睛动都不敢动的平视着正前方,然后——僵硬的发现正前方的那个女孩儿在自己站得笔直之后,可能要比自己矮上一点点。 雷霆没有再说什么,他果真高大,比排头的苏丹凤要高出一截。虞晚的余光看到他的胸膛、从领口中露出的脖颈、和线条分明的下颔,这个身影,正一格一格的往这边来。 他停在了自己的斜前方。 虞晚心如鼓擂。 第一排第五个姑娘被他拍了拍肩,他抬起食指,往后面指了一指,虞晚右边的妹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要自己和那姑娘换个位置,于是她上前,那一个退后,两人侧身错过,再各自正面朝前站好。 虞晚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瞟上一瞟。 雷霆果然没有认出来她的样子,换过这一个,便继续往前走,又把第一排最后三个的顺序换过一换,平静开口:“第一排,上前两步走。” “踏 - 踏。” 脚步声并不整齐,落定后也不是直线,雷霆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向右看——齐!” 第一排的女孩子们悉悉索索的移动,这种基础的指令在这十天的训练里已经做过很多次,并不难,她们很快的校准成一根直线,得到了雷霆“向前看”的指令,便齐刷刷的留给后面的人一排后脑勺。 虞晚的指尖发麻,第一排两步走后给雷霆留出了足够的距离打量第二排的人,还完全没有平复的心脏好像已经跳不动了,密集的鼓点声一下子被加上了缓放的效果,连那拳头大小的肉块收缩的动作都投给大脑细细的感受。 雷霆停在了虞晚面前。 【“晚了吧。”这个周身气势凌厉得如同某种狩猎时猛兽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涨红的虞晚,他的手上没有拿什么,刚刚那支烟才燃了个尖尖就被丢了出去,虞晚甚至没记得起来他有没有抽上一口,“我说过一遍了,‘现在才知道怕?’——小姑娘,知道怕也晚了。” 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之后,虞晚的身子都在抖了,磕磕绊绊的音节歪歪扭扭的往往外跑:“....先、先生......不要这样...你、你说了算了的......你不像是那、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对吗?我……你还帮我治了脚,你是个好人的呀……我、我给你钱……” “好人?”男人重复了一遍,还稍稍的眯了眯眼,这种微表情的变动让他有的那种狩猎感更重了,他其实还什么都没做呢,虞晚已经要哭了,“我当然是个好人……”他拖长了一点音调来说这句话,“如果不是,刚才你那朋友差点撞死在我车上,让我直接背上一条人命不算,自己也有可能伤了残了,不是好人,这事能……‘算了’?” 虞晚的眼睛湿得厉害,全力忍着才没掉出眼泪来,听他这么说,拼命就点头,去附和:“嗯..嗯!先生,你心底善良…宽宏大量……不跟、不计较这个,真的非常非常谢谢您……” “行了。”他嗤笑一声,打断了虞晚的话。 他本来是面朝前坐着的,开到这里的这么一点时间,没有系安全带。他伸手一碰,前座的顶灯就无声无息的灭了。这处前后都没有路灯,深夜时分,寂静无人。 他可以说是不急不忙的朝虞晚转过身来,右臂手肘抬到车座上,左臂支上方向盘,短袖的外套往那侧倒下一点,撑出视觉效果极赞的肱二头肌,结实的小手臂上绕着分明但不突兀的青筋脉络。 狩猎的猛兽摆出了进攻的姿势,探出森然的獠牙。 “‘衣服掀开。’”他扯了一扯嘴角,“说第三遍,就不只是‘玩爽’了。”】 “你,出列。” 他这样说。 虞晚的膝盖一弯,差点歪跪下去。 【虞晚愣愣的眨了一眨眼,“啪嗒”就掉下了眼泪。 这个样子好像取悦了他,侵略感极强的男人伸手过来,有着一层茧子的手指触感粗粝,虞晚皮薄,沙沙的麻疼。 “这就哭了?”男人凑近了些的嗓音还是沉沉的,又低又磁,说出这个句子,简直又像在哄了,“娇气包,动都没动你......怎么,两条人命的事说算了,这点补偿都不给拿?” 虞晚今天晚上,真的是被吓狠了。 从黄玉发语音过来给她要她去接人开始,就是在提心吊胆的。虞晚真的是个乖宝宝,即便现在已经能抱着半醉不醉蹭着自己撒娇的黄玉,对不怀好意来搭话的人面不改色的说“我们是同性恋”这种话,也代表不了什么。说实在的,这些话还都是黄玉教的,虞晚这样用,已经很拙劣了——长到这么大,虞晚的记忆里没有做过半点出格的事情。用黄玉特意去百度搜出来的那个词说,虞晚就是暴殄天物,如果把虞晚的这张脸、这个身子换给黄玉,黄玉是立下血誓要把小妖精这个词收做自己的大名的。 黄玉喝醉了,冲到马路上去拦行驶的车。 黄玉直接蒙头睡了过去,留下自己面对这个侵略感简直可以具象出实物的陌生男人。 被这个男人囫囵带走,提出这种要求。 虞晚的这个晚上,真的、真的、真的——被吓得太狠了。 这种精神状态下,虞晚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了主意,真心实意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里没有办法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听话啊。” 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那就…… 听他的话啊。 …… ………… 好啊。 好的。 虞晚小声的抽泣着,任由男人带着一层茧子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脸,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过度解读的,给这擦眼泪的动作掺进几分温柔,手指颤颤的摸到自己白T恤的衣摆上,慢慢往上卷。】 “嗯?” 虞晚并没有摔到地上,雷霆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她。 捞——住了她。 结实有力的手臂在教官服的一层衣料之下,透出灼热的温度,横在虞晚的胸前。 【少女款式的内衣颜色温柔,带着精致的小装饰和柔软的蕾丝花边。 虞晚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羞耻”了,她的脑内没有剩下多少自主的意识。白T恤的布料很是舒服,卷到胸上也不觉得难受。面容精致得其实可以追平一大摞明星的少女鼻翼还红红的,正一鼓一鼓的续着浅浅的抽泣声,细白的手指捏着自己衣服堆起的褶,乖乖的在这密闭的车内,猛兽般凌厉的男人面前露出自己奶瓷的身子,白鸽般鼓鼓的奶乳裹在花朵似的内衣罩杯里,正中的沟壑并不多么明显,浅浅的一道,却不讲道理的诱人极了。 男人露出了今晚相遇后的第一个有感情的笑,幅度依旧很浅,但有着明显的愉悦。他毫不客气的将手探了过去,手指插入那乳团和内衣的中间,一掌就饱饱的握了一只白兔,半重不重的揉捏了起来。】 虞晚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起来了,本能般的去推这只手。可虞晚的力气和雷霆相比,那真是太难寻找合适的量级,直接跳到结果,自然是纹丝不动。 雷霆捞住她,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异色,他平静的,冷硬的站在教官的角度问出军训里,学生站不住时可能出现的身体情况:“脚抽筋了?还是热得头晕?” 虞晚张口,却答不出话。 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在这个大家都站得笔直笔直,目不斜视的体态下,这个男人的手横在弯折下身子的自己身前,无所顾忌的、重重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左胸。 这个位置,不久之前还在她的脑内烧灼得厉害,因为一直到今天的上午,或者精确的来说,凌晨五点半—— 一直到这个时间,她才尽力的洗干净这块皮肤。 这块皮肤上,有这个男人强横写下的一个字,起笔一横,收笔也是一横,一共一十三划,写作“雷”。 他的姓氏。 【虞晚徒劳的去推男人的头,可是这是没有用的,男人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在他俯首过来吮吸的同时,他的手还掂着她另一侧的乳团儿,肆无忌惮的揉捏把玩着。 “写个洗得掉的,也留个一时半会消不掉的。” 完了工,男人极近的欺在虞晚的面前这样说,两个人的鼻尖都碰到了一起,他说完,伸舌舔了舔。 未着内衣的上半身在略显宽松的白T恤里空落落的,虞晚不习惯,两只眼睛红红的,求饶的望着男人:“不要....这样不能出门...” 虞晚自发育以来,可从没有过不穿内衣出门的经历,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出走了许久的羞耻心重新回来,她真的不敢。 “没人看见,天色还黑。”男人手里捏着少女被强行脱掉的内衣,明明这画面能径直往“变态”身上靠,但他就是很坦然,“除了虚的,总得留点实的吧?你不愿意留上面的,那脱下面?” 虞晚意识到他说的是内裤,脸都白了,拼命摇头。 男人一副“你看”的样子,收了手,漆黑的一双眼睛细细的看着她:“那下次。” 虞晚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想象什么“下次”,男人开了车门的锁,虞晚简直是逃命一样的扑下了车,也可能是否极泰来了吧,没让虞晚绝望什么“叫不醒黄玉”“黄玉走不动所以只能让男人送到门口”这种情况,虞晚打开后座的门,黄玉正好一个翻身翻回来,可是同寝室住了快一个月,虞晚也是知道黄玉晚上睡觉有多不老实的,果不其然,往里翻身没事,往外翻身就没得挡了,黄玉的腿带着腰,半截身子“啪”的从车座上摔了下来,直接睁眼了。 男人也下了车,黄玉蒙头蒙脸的从车里出来,虞晚不敢看他,半搂着黄玉的手指都发白了,一叠声的对黄玉说“霜霜我们到家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再睡会儿就不难受了”…… 黄玉“哦”了一声,应该是从意识里搜罗出自己要求眼前的这个男人载她们回家的记忆,此时听虞晚说到家了,心里高兴,冲男人扬了扬手:“谢~谢谢你啊!”又问虞晚:“你给他钱了吗?” 虞晚现在连无力都没空表示了,争分夺秒的想逃离,胡乱的点头说给了给了,搀着黄玉就走。 男人在后面发出一声笑,气声的那种笑:“诶,东西忘了。” 虞晚听到就害怕,哆嗦着一转头,看见男人手指上挂着黄玉的那双鱼嘴高跟,自己赤脚脚还疼也顾不上了,冲过去夺了就走,再也没回头。 然后在XX苑露天的石桌石凳上坐了十多分钟,想着那男人怎么也该开车开远了,才搂着又困得直点头的黄玉从侧面的小门出来,看见马路上没人也没车,没有谁看见,又羞又恨的把那双鞋丢进了垃圾桶,尽可能快的带着黄玉回了寝室。】 “没…没事……” 虞晚咬着嘴唇直起身子,雷霆的手离开得没有半点问题,他还背回到身后。 “哦?你们教官是这么教的?回答的时候要说什么?” “……报告。” “大点声!” “报告!” 雷霆点头,凌厉的眼微微眯了一眯:“专业、班级、姓名。” 虞晚一哽。 雷霆不耐,就像所有没有耐心的教官斥责学生那样:“我问你的专业!班级!姓名!” “中文系一班,虞晚。” “要说什么?” “报告!中文系一班!虞晚!” “刚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报告!不是!” “——所有人听好,军训不提倡告病、请假!但是如果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不要隐瞒!这不是丢人的事情!凡事量力而行!中暑严重可能危及生命,这不是儿戏,坚持,不等于强撑!听明白了吗?” 一众人齐声:“报告!听明白了!” “既然你只是没有站稳,那我们列队继续!”雷霆的视线落回到虞晚身上,“你,左移顺位第三。” 虞晚平视前方,高度加上帽檐阻隔,只能看到他的腮骨往下,分明的面部线条,抿起的薄唇。 他轻咳了一下,嘴唇快速的开闭,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虞晚就是看见了,就是听见了,就是知道了。 雷霆,这个男人。 刚刚,他笑了,并且说了一句话,和十来个小时之前一样,不是说别的,就是重复了一句她的话。 ——“中文系一班,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