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横波歪着头看着她，半天想到什么似的，赶紧叫丫头进来。

    等竺光涵醒了，已经是第二天大早了。身边站着荔香和青竹，她觉得还有些迷迷糊糊，想要做起来喝口茶。眼睛扫到宋兰生沉着脸在椅子上坐着。

    “宋姑娘？”她吓了一跳，大早上的，主人在自己房间坐着等，脸色还阴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宋兰生瞧见她醒了，立马换上了那套虚伪的，带着距离的笑容说：“光涵你醒了呀，荔香，伺候小姐更衣，我们要去吃早饭呢。爹娘都等得急。”

    竺光涵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自己爹爹在大漠那边出了事？所以宋小姐才不好直言相告。她问荔香：“荔香，是我父亲出了事吗？宋姑娘脸色我看有点难看。”

    荔香在那边叠被铺床，听见她讲，便急忙说：“姑娘放宽心，竺老爷的信您也看了，没事儿。”

    “哦。”光涵没有再问了，她寻思那多半是宋姑娘自己的事儿，跟她无关。只是大清早的起来这么早来自己房里坐着，有点儿吓着人了。不过等喝了茶，她又寻思了一会儿，昨晚自己可是和徐姑娘在一块，怎么今早就回宋府了？难道是徐姑娘给自己送回来的？难为她辛苦，今个儿要过去谢谢才是。

    “荔香，你能帮我收拾一点东西吗？昨晚给徐姑娘挺大麻烦的，今天我想过去谢谢她送我回来。”她换衣服的时候说。

    荔香掩口一笑说：“小姐您呀，可不知道给我家小姐急成什么样了呢。徐姑娘今早派怜蓝过来，说小姐您在榴花楼醉了一整晚了。我们小姐还以为您走丢了，今早酒醒以后，可急坏了。”

    原来是宋姑娘给自己接回来的。她昨晚确实醉了，不然也不至于被抬回府里都没醒。竺光涵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喝酒了，免得麻烦别人。

    门吱呀打开，她走出去，今天可能是还有些醉的缘故，脸色像是冬天的梅花，晕染着一层浅淡的粉。拢了拢衣袖，顺着小院走到长廊，转了一圈，先拜见了宋夫人和老爷，然后才坐下。隔了一会儿，宋兰生也来了，她穿着艳红色洒金的长褙子，里面套了一件葱绿的薄纱长袖。互相见礼，丫鬟们上菜。

    吃饭的时候，宋老爷和夫人互相看看，又各自看看。老爷和夫人一早起来就听下人说竺光涵醉倒在徐横波那里，今早才被府里头派人抬回来。去那儿醉倒还能有什么事，问都不用问，指定是喜欢女人了。夫人喜上眉梢，一大早连说了三声好，好，好。老爷倒是有些犹疑，两个都是心不定的人，夫人强行撮合，是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夫人强忍着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光涵啊，你来这儿我看都呆在家里，明儿个让兰生带你去县城周边转转，也不用急着回来，玩儿个三五日再回来。”

    “谢谢伯母，不用劳烦宋姑娘，我自己去就行。”光涵停下筷子说。

    夫人赶紧摆手说：“那怎么行！你这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兰生平时就爱瞎跑，让她待在家里都待不住，正好你俩出去。都来这儿这么久了，我看也别叫宋姑娘，怪生分的，你俩也就差一岁，互称姐妹又不自在，不如就互称名字吧。”笑话，互称姐妹以后哪能凑做堆，只有你叫我名字，我叫你名字，这感情才能热络起来。

    “我看兰生姑娘平时挺忙的，就不打扰了。我去请王大嫂子再陪我玩玩附近的地方也好。上次王大嫂子刚好说了附近村子卖粿的，很好吃。”光涵微笑着拒绝了这番好意，她从伯母的表情里，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暧昧不明的态度，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远离宋小姐总是没错的。

    宋夫人听了，也没有继续强求，点点头答应了。她心里头怕催急了，被两个人察觉，又怕不催，这两个人还没等聚到一起去就散伙。巴望着这两个人察觉到自己的苦心，早点开花。又担心兰生不高兴，毕竟一直都藏着瞒着，大家都装聋作哑，还担心光涵觉得进了圈套，不喜欢父母长辈的硬牵连。

    吃过饭，宋夫人还赐了两个人一人一碗杏仁奶茶，一人一盘小点心，说是等回房当零嘴吃。

    “你也别这么急着，依我看，咱们闺女心不定，光涵那丫头心也不安定啊，这两个人，相爱可不容易。不如顺其自然，咱们就一碗水端平，也别计较爱不爱的，就当多养了一个闺女。”宋老爷知道夫人着急，但是强按着头也并非是本意，不如顺其自然，凭她们闹去。

    宋夫人叹口气说：“唉，你是不知道我多替咱们孩子操心，你看看，这都喜欢几个了，就不说别的，你说说，赎身钱咱们还能掏不起？名儿上收进府里头做丫头，难道还能亏了不成？我就怕咱们闺女喜欢的太多，最后把心都稀释没了。而且光涵又像我以前喜欢的手帕交，我肯定偏心一点儿。”

    宋老爷知道宋夫人有一个手帕交，两个人现在还时常走动，但是还真不知道她原来喜欢过手帕交，顿时警觉起来，问：“我看你这是藏私啊，哪是为了闺女好，你这是拿这俩圆梦呢？你以后就别管了，手帕交是手帕交，光涵和兰生是光涵和兰生。你喜欢不代表咱们闺女喜欢。你再这样，反而没意思了。”

    宋夫人被说教了一顿，心里头不服气，但是也承认自己丈夫从来没错过什么事，所以只能撇一下嘴，无法反驳。但是心里头又不服气，她可不是为了圆梦才撮合这俩的，或许有点圆梦的意思，但是总之大方面还是为了自己女儿好。不过丈夫说不管，她也只能放下。不想因为一个手帕交引起夫妻矛盾。

    奢红在旁边笑道：“老爷夫人愁什么呀，感情都是慢慢磨出来的。咱们小姐或许一眼没看中，但是天长日久，跟书里头似的，谁能说得好。”

    “就是呀，夫人不用愁，咱们小姐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夫人还能不知道什么样么，以前小姐想要养猫，那可是爱成了命根子，又是搂又是抱，谁都碰不得。我看小姐不娶这些姑娘，还是不爱。”千红是宋夫人刚怀孕的时候进府的，一路看着宋兰生长成现在的模样。

    宋夫人听了，心里头宽慰了不少，她知道自己女儿喜欢一样东西，真是爱的要命。要是真喜欢外头那些女子，别说是自己反对，就是断了关系，她也会决然娶进家门。自己在这儿嫌操心，还真不如千红了解女儿了。笑道：“可不是么，她要是爱上一个人，那真是天雷勾地火，烧的没边没沿。”

    这边散了。

    宋兰生过去看竺光涵，坐在椅子上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然后迟疑了一下，问：“昨晚你和徐姑娘还好吧？”

    光涵正在喝茶，听见她这么问，以为误会了自己和徐姑娘的关系，赶紧摇头说：“我们没什么。”

    宋兰生欲言又止，目光胡乱飘，一副信不过她的模样。荔香和青竹在后面抿着嘴儿笑，青竹可是夫人贴身的丫头，能不知道夫人在想什么吗？如今一看两个人的架势，倒觉得有些意思了。荔香知道小姐想问什么，又看小姐问不出，整个人只敢抿着嘴儿笑，她也从青竹那儿听说夫人的意思了，她觉得夫人真是奇思妙想，选了两个怎么看都不能成的凑一起。天下能和小姐凑一对的女子千千万，可夫人就一眼看中了一个成不了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光涵知道宋兰生的意思，赶紧继续解释。她是没谈过恋爱，没有和男人或者女人爱过，但是不代表她以前没好奇过。只是平时总不至于见一个就说自己尝试过，好像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宋兰生好奇的看着她，问：“你之前不是说？”感情是自己多虑了？

    “恩，我父亲是讨厌媒人说亲，但是你知道的，我总不会事事都告诉我父亲。再说年纪小总是轻狂一些，好奇就想知道。”光涵耸耸肩膀。兰生哈哈大笑，她印象里光涵总是乖乖女似的，原来也和自己差不多，瞬间对光涵的印象就变了，有了几分好感。

    两个人坐着，兰生对光涵有了一点好奇，她问：“你好奇以后，就不怕以后被父亲知道吗？就不怕那个人告诉你父亲吗？”

    光涵微微一笑说：“他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秀才，我们度过一晚，他就启程去赶考了。他如果告诉我父亲，那我父亲一定会杀了他。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讲，藏在心里。这些秀才不是很喜欢有这种奇遇吗？把女子写成精灵，幻化成花月之妖，爱慕他的才学与人品，便宽衣解带来一场露水姻缘。”

    文人最爱狐狸精，花月妖，山间精灵，每每都要说这些是爱慕自己才气纵横，坦荡率真，故而殷勤慰问。若是真的有人品，为何能被这些迷惑住眼睛呢？所以只是托精灵怪物的口炫耀夸奖自己罢了。

    屋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沿着屋檐淅沥沥的滴，窗前的树被风吹得微微摇漾。荔香想要关窗，光涵倒是喜欢隔着窗看这场雨，反正雨又小，吹不进屋子来。兰生也难得闲着跟着看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一些有趣的话，屋里头时而传出一阵大笑，时而传出一阵窃笑。

    还是井夫人派人来找兰生，她才走。

    光涵扶着腮，望着雨。荔香让小丫头支起窗外防雨的帘子。

    “兰生姑娘是个有趣的人。”光涵等雨停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