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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至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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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侠.嫖正道少侠十六)

    “娶我……为妻?”叶萱笑了笑,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那并不是高兴,也不是轻蔑,苏隽看不出来那个笑容的意思,她只是笑着,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娶我为妻?”

    这四个字,大概是叶萱梦寐以求的承诺吧。但苏隽这样的郑重认真,叶萱却并没有得偿所愿的兴奋和羞涩。她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泛着苦味的惶惑与惊疑。她好像觉得苏隽是在开玩笑,微弯的眼瞳里,那笑意只是浮在眼波上,丝毫没有沁到她的心里:”你是第一个……要娶我的男人。”

    她从小的时候就是极美的,十岁开始成为天罗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那时候的小姑娘还没有长开,却已看得出日后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随着她愈长愈大,如同枝头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愈发娇艳动人。但凡是见过那朵花的男人,几乎没有人不想着要去将她撷下来。

    他们匍匐在叶萱脚边,不管是魔道巨擘还是白道大侠,是骄傲还是邪肆,是凛然还是残忍,在那夺人心魄的魔教妖女面前,都变成了温顺如同羔羊的俘虏。叶萱听过的甜言蜜语实在太多太多了,数不清的男人追逐着她,捧着金银财宝、权势荣华,甚至仅仅只为了求她的一个笑容。但是那许多许多的追求者里,没有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要娶她。

    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是魔教妖女啊,纵然再美再艳,也只是用来追逐的蝴蝶,而不是可以拥在臂弯里的小鸟儿。即使叶萱爱着苏隽,想尽一切办法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也从没想过嫁给他。因为人们总是这样想的吧,他应该和一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在一起,午夜梦回时,或许会想起年少轻狂的热烈恣肆,而那个倾国倾城的妖女,也不过是化成了记忆里一抹浅淡的影子。

    或许,叶萱想,她是想过的,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和意中人相伴相依,但她只是不敢。假若心里生出这样的奢望,一旦希望落空,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罢了。甚至苏隽亲口说愿意娶她,她也只是害怕。

    “你为什么要娶我?”沉默了许久,叶萱淡淡道。

    “我……”苏隽有充足的理由来回答叶萱,但他却怔住了。是为了对她负责,不是吗。毕竟自己要了她,就这么让一个姑娘失去了清白,自然是要娶她为妻的。但苏隽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如果他不是心甘情愿想娶叶萱,那么哪怕是抛了自己的原则和名声不要,也不会就这么随便地把自己给搭进去。他其实,是喜欢这个妖女吧。

    所以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才会脸红,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叶萱会拒绝。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患得患失,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紧张到连自己的心意都说不出来。

    而叶萱又何尝不是如此,见苏隽不答,她笑了笑:”你知道吗,若我真心喜欢你,便不会要你娶我。”她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了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意。

    “你若是娶了我,江湖中会怎么议论你?他们会说,你堕落了,被魔教妖女迷了心智。你会被鄙弃,被唾骂,甚至人人喊打。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你知道我杀了许多人,有你的敬重的武林前辈,甚至还有你的故交,你又要怎么面对他们的亲朋?若是他们要杀我报仇,你要拦着他们吗?还是……”她轻轻抚上苏隽的脸颊,”看着我去死?”

    “我们……可以隐居,归隐山林……”苏隽的声音艰涩又沙哑,似乎废了极大的力气,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依旧坚定。他大概是意识到了叶萱要说什么,几乎是惶急地道,”我们还可以去塞外,远离中原武林,不就……什么打扰都没有了吗?”

    听到他愿意这样说,自己已经满足了吧。叶萱有那么一刻想要流泪,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样就够了,这个男人愿意为了自己放弃一切,这样其实就足够了。

    但她并不是为了苏隽,不过是自己害怕罢了。因为他们要面临的矛盾太多太多,她害怕有朝一日苏隽会后悔,她可以为了苏隽舍弃生命,却不愿落得一个甜蜜过后黯然退场的结局。

    所以,就这样吧。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但是这不代表,我不爱你。

    (武侠.嫖正道少侠十七)

    作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魔教,玄女教总坛所在的碧落群岛可谓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所在。有人认为那里是龙潭虎穴,有人则说那里是销魂桃源。真正站在了碧落群岛的土地上,苏隽觉得,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虽然玄女教的弟子以阴阳交合来作为习武的根本,但她们也不是没日没夜做那档子事的。炉鼎们更不必说,没有强健的体魄,拿什么去伺候教中的师姐师妹们。是以海船刚一靠岸,船上的炉鼎们就被几个杂役推搡着去了一排低矮的小屋,他们现在是等级最低的炉鼎,还没有伺候正式弟子的资格,住的地方也十分简陋。

    苏隽粗疏惯了,他追杀关河十四匪的时候,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在其他人抱怨的时候,他抱臂站在一旁,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说来说去,他满心满眼里想着的,只有那个可恶的妖女。

    沈星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没有被女人拒绝过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先不提这句话有多么荒谬,第一次表白被拒的苏少侠眼下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这倒不是他无法忍受被拒绝,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叶萱那模棱两可的态度。

    什么叫江湖中会怎么议论你,苏隽愤愤不平地想,难道我苏隽还会畏于人言,怕那些不相干的人说三道四吗。他就像是一潭水,原本平静无波,怡然自洽。叶萱偏要来撩拨他,将那水潭撩得水波漾漾。结果那妖女倒好,转身就走了。

    想到这里,苏隽恨不得跑到叶萱面前再去好好问问她。答案很简单,就两种选择,喜欢,还是不喜欢。

    若是不喜欢,苏隽固然气沮,也不会再去纠缠叶萱。若是喜欢,那他和那妖女就可以……

    “苏师弟。”站在苏隽身侧的是个黄衣公子,他碰了碰苏隽的胳膊肘,”你脸红什么?”

    “咳。”苏隽干咳了一声,”……大概是天有点热。”

    是的,一定是天太热了,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让人脸红耳热的画面……

    可惜苏隽想见到叶萱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玄女教里,弟子和炉鼎的地位截然不同,哪怕是原雍那种深受长老看重的炉鼎,在教中遇见刚入教的女弟子时,也得恭恭敬敬。弟子们可以随意传唤炉鼎,而炉鼎想和弟子交流,只能靠偶遇。

    在叶萱住的青竹小筑外守株待兔了三天之后,苏隽总算撞见了出门的叶萱。他们俩私下见面是不合教规的,苏隽只能长话短说,劈头就问叶萱:”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青年一脸严肃,眼神认真,叶萱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猜。”

    苏隽被憋了个半死:”我猜……”我猜不出来啊可恶!”不行,你今天别想糊弄我。”眼见叶萱要走,情急之下,他连忙拽住叶萱的手,”喜欢还是不喜欢,快点回答我。”

    叶萱的小手被他抓了个正着,手背上忽然一热,她心里便软软的一荡,嘴上还是无谓道:“看到那株桃树了吗?你要是把树上的花都完好无损地摘下来了,我就告诉你。”

    那桃树种在小筑外,树上的桃花层层堆叠,几乎数不胜数。苏隽内力被制,如今只是个身手略敏捷些的普通人,叶萱如此要求,实则是在为难他了。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苏隽却一口答应了。

    之后的几天,小筑外进进出出的弟子杂役便能看到一个黑衣青年在那桃树下摘花,一朵又一朵小心翼翼地撷取下来,耗时耗力,十分辛苦。春日里的阳光虽然不酷烈,但长时间仰头朝树上看,也能照得人头晕眼花。叶萱就看着苏隽满头大汗地围着那株桃树打转,他似乎真的相信了叶萱的话,竟然也没有怀疑叶萱是在糊弄他。

    或许他也是知道的,毕竟这个妖女有着欺骗他的累累前科。但他依旧这般坚持着,叶萱眼看着一天天过去,桃树上的花儿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拦住了苏隽。

    “你……”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知不知道我是在骗你,就算你把树上的花都摘下来,我也不会给你答案的。”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应我?”苏隽只是认真地望着她,”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就会去尝试。”

    “哈?”叶萱嗤笑,”你是傻瓜吗?”没来由的,她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怒气,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到这样呢?从来不会畏惧失败,不会害怕被拒绝,不会害怕被抛弃,就像是追逐着太阳的夸父,有无尽的勇气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的。”苏隽并不生气,他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没关系。”青年的眼睛亮极了,”我会等你的。”

    叶萱想反驳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站在那里许久许久,久到苏隽的背影已经消失了,她拾一片落在地上的花瓣:”傻瓜……”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叶萱想,自己终究还是需要勇敢一点。或许,或许等到离开了玄女教,她会诚实地将自己的答案告诉苏隽。

    (武侠.嫖正道少侠十八)

    五月十五,正是满月之时。皎月在漆黑的天幕上闪烁着冷冷银辉,将整片碧落群岛映照得一片黯沉。夜已经极深了,哪怕是夜夜笙歌的玄女教,此时也陷入了寂静的安眠,只有点点灯火点缀在黑暗之中,那是岛上来回巡视的值夜弟子。

    越是靠近岛的东面,守卫就越森严,因为玄女教的供奉祖师像的宫殿和教主居所就在此处。值夜弟子们都面色肃然,神态警惕,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两道极快的黑影一闪而过,朝祖师殿的方向潜了过去,这两人正是苏隽和叶萱。

    同为魔道中人,叶萱知道不少玄女教的秘辛。玄女教的教主鸢织乃是大宗师,苏隽和叶萱虽然都是年轻一辈中出众的高手,但在鸢织面前,实力还是不够看。好在鸢织由于修习的功法特殊,每个月的第十五日都会潜心闭关。这一天,只要不是非常严重的变故,其他人绝对不敢去打扰她。叶萱选在这一天潜入祖师殿盗取九清九转琉璃丹,就算他们俩被发现了,只要鸢织不出手,有九成几率能够得手。

    苏隽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他们二人展开身形,如同两只轻灵的猫,在黑暗中无声穿行。苏隽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他此行是为了救殷子安,但未尝没有暗探玄女教的意思在。少年人总是热爱冒险的,愈是危险,反而愈发能激起他骨子里跃跃欲试的战意。

    “可惜时机不对,不能和你切磋。”苏隽轻松地躲过一队值夜弟子,传音入密道。

    他话音里的遗憾实在太明显了,要知道在六扇门对年轻一代高手的排名上,天罗妖女叶萱可是高于云雷剑苏隽的。苏隽见猎心喜,倒是挺想和叶萱一较高下。

    叶萱心下觉得好笑:”你倒是自在的很。”好歹是去夜探虎穴,苏隽却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青年笑着挑挑眉:”若是只我一人,自然是要慎重些的,再加上你嘛……”他看着少女柔美的侧脸,”说起来,你潜入玄女教,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萱曾说自己是为了替天罗教取一样东西,其实不过是托词。她上玄女教的船是为了苏隽,但眼下却不能说出来,于是便笑道:”我们魔教之间的纠葛,你们正道人士自然不清楚。”

    同为魔教,天罗教和玄女教却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两个门派间的恩恩怨怨不足为外人道也,苏隽听闻,也就不再多问了。

    正如苏隽预料的那样,此行极为轻松。将装有九清九转琉璃丹的玉盒拿在手中后,两人不再停留,当即向碧落群岛的北面奔去。就在那里的一处断崖下,有天罗教前来接应的船只。少女一袭白衣,步履轻盈,苏隽看着她裙裾飘飘的背影,愈发笃定叶萱也是喜欢自己的。在祖师殿里,他看到叶萱去了后殿,看样子是去取天罗教要的东西。但苏隽觉得那只是叶萱的托词,她来玄女教真的是天罗教有令?明明是凭她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事,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与自己合作。

    不仅如此,苏隽身上的毒解了,叶萱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他一起离开碧落群岛。所谓正邪势不两立,叶萱大可以把苏隽丢在这里,何必这么费心费力的。

    眼见得断崖就在不远的地方,苏隽忽然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有话要说。”

    叶萱的身形微微一顿,脚下不停,只淡淡道:”有什么话,还是到了船上再说吧。”

    “小丫头,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在空气中,红衣的女人由远及近,几乎是一眨眼,就拦在了苏隽和叶萱面前。女人微微一笑,眉目间的妩媚妖娆,要比叶萱还艳丽数倍,”既然来了我玄女教,就不要想着走了。有什么话,还是到了阴间再说吧。”

    苏隽的右手已抚上了腰间软剑的剑鞘,他不动声色地变化步法,目光沉肃。而叶萱也认出了眼前的女人,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此人正是玄女教教主,大宗师鸢织。

    (武侠.嫖正道少侠十九)

    鸢织话音刚落,苏隽手中的软剑出鞘了!

    凌厉的剑光划破天际,如同一泓流星,瞬间刺破了沉寂如水的夜色。这并不是苏隽那柄赫赫有名的云雷剑,云雷剑重剑无锋,实在不适合带到碧落群岛上,苏隽手里的软剑名唤罗护,乃是由铸剑大师剑老人打造,剑身轻如鸿毛,剑锋却可切金断玉。

    他一剑斩出,当即拦在了鸢织和叶萱中间,口中喝道:”快走!”

    “真是情深意重的好儿郎。”鸢织轻描淡写地侧身,这几乎是绝杀的一剑,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男儿多薄情,小丫头,你倒是好运气。”她口中朝叶萱说着,反而一掌向苏隽劈去。

    玄女教的功法狠辣迅捷,这一掌用了鸢织七成的实力,就算是江湖上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恐怕也难以从掌下逃脱。鸢织的唇边噙起一抹冷笑,忽然,她柳眉微挑,忍不住轻咦了一声。也不见苏隽有什么动作,只见他脚下变化,竟然硬生生地躲开了。

    “癸步?!”鸢织大吃一惊,”你是云中客的弟子?”

    苏隽长叹一声,剑光亮起,与鸢织的掌影战作一团:”叶姑娘,我今天可是把老底都掀出来了。”他眼风扫过少女的身影,”你还不快走。”

    “哼。”叶萱眉间傲意昂然,”我天罗圣女还轮不到正道人士来护着。”

    只见那剑影之中,一根洁白如玉的纤指凭空点出,一指点在了鸢织的掌心。鸢织喉头一闷,当即倒退了三步,

    “黄毛丫头,竟然敢向我出手。”鸢织冷冷地望向叶萱,”我原想看在裴老怪的面子上留你一命,既然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那一声”了”字落地,鸢织的双掌已到了叶萱面门!叶萱足下轻点,朝后飞掠而去,但鸢织的掌风却如影随形,明明她远在三丈之外,却如在叶萱眼前。叶萱知道,自己激怒了鸢织,她势必要置自己于死地。

    原本天罗教和玄女教的关系就不好,恐怕鸢织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动玄女教的东西,于是看在天罗教教主裴元的份上,打算放自己一马。但她既然要杀苏隽,自己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大宗师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心念电转间,叶萱已经飞掠了百丈之远,她边退边守,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却始终找不到反攻的机会。更让人绝望的是,鸢织面色平和,一面攻击叶萱,一面与苏隽斗在一处,连呼吸都没有快上一分。叶萱只得且战且退,朝断崖的方向退去。断崖下天罗教的船只里有天罗教教众,听到响动后便可来援手。

    鸢织自然也看出了叶萱的意图,她冷笑一声:”想找帮手?怕是在他们来之前,你们俩就要去阴曹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可惜啊可惜。”苏隽悠悠叹气,”若是能做一对鸳鸯,我倒是挺乐意的。”

    叶萱听他这当口还有功夫胡说八道,脸上一红,忍不住啐道:”你,你几时学的这么油嘴滑舌。”

    苏隽有点委屈:”我哪里油嘴滑舌了,明明是实话。”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鸢织怒火中烧,”好好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如了你们的愿!”

    她的掌风原本就凌厉之极,此时掠过叶萱面门,更是有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叶萱心神一凛,施展出的天罗教绝学”无生指”愈发玄妙。这一指点出,可破千般招式,万般身法,但在鸢织迅如闪电的掌风之下,却始终不能找出她的破绽。

    重压之下,叶萱的步法终于出现了一丝凌乱,她暗叫一声糟糕,生死相搏间,若有片刻破绽,便是一败涂地。

    就在那电光石火间,又一道虹芒刺破夜空,铮然的嗡鸣中,刀光在空气中跳跃出一串青金色的火花,只见那把罗护一分为二,苏隽右手持剑,左手执刀,雪亮的刀锋架在鸢织劈向叶萱的掌影上,剑刃直指她的咽喉。

    “有意思。”红衣的女人冷冷一笑,”竟然能刀剑互执,我已经可以确定了,你必定是云中客的弟子。”

    “我是谁的弟子不重要。”苏隽笑了笑,”重要的是,你不能伤到她。”

    他长啸一声,剑影如同滚滚排云,刀光便似呼啸罡雷,朝鸢织席卷而去。世人皆唤他”云雷剑”,却不知云为剑,刀为雷,是为刀剑双绝。

    (武侠.嫖正道少侠二十)

    武林中凡是能被称为大宗师者,无不是当世顶尖的高手,固然苏隽惊才绝艳,但要想力敌一个大宗师,无疑是痴人说梦。可就在那刀光剑影滚滚而来的一刻,鸢织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兔子搏鹰的力量。那是野兔在生死之际爆发出的巨大生机,甚至能杀死凶恶的老鹰。

    鸢织眼中冷光凛然,催动的内力连她的袍角都鼓动飏飏,她的掌心泛起一层幽冷的寒霜,以沛然莫敌之力向苏隽的攻击迎了过去。苏隽的意图鸢织心知肚明,便是要用这拼尽全力的一击来一个两败俱伤,继而给叶萱争取逃出生天的机会。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可惜,这一掌迎头击下,自己固然会受伤,这小子却不止是受伤。

    “傻瓜……”叶萱垂下眼帘,呢喃的低语微不可闻,她猛然抬头,一指点出,就在剑锋与掌影即将相撞的一瞬间,点在了鸢织的掌心。“唔!——”少女闷哼一声,硬生生忍下了涌到喉头的鲜血。

    “找死!“鸢织厉声怒喝,此时,长刀递至她身前,深深没入了她的胸口。她一掌拍出,叶萱便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飞了而出。

    “叶姑娘!”苏隽抢身上前,他右手揽住叶萱的腰,反身三刀斩出,刀刀凌厉,总算是挡住了鸢织的追击。此时断崖已在眼前,苏隽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将要落在甲板上时足尖轻点,便稳住了震荡不已的船只。

    “圣女!”

    “圣女大人!”

    只听齐刷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船上的天罗教教众如临大敌,苏隽的眼风淡淡扫过众人:“玄女教的人要追过来了。”

    果不其然,方才的声响已经惊动了岛上值夜的弟子,船上领头的黑衣人冷冷看了苏隽一眼,右手一挥:“都跟我去拦住他们。”只见一群黑衣人提气纵跃,不多时,崖上便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苏隽这才松了一口气,怀里的少女面色苍白,他指尖扣住叶萱的脉门,虽然早在抱住叶萱时就已经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大穴道,苏隽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朝她的心脉流去。鸢织掌上的那一层寒霜,原是她要杀死苏隽的杀招,却被叶萱给挡去了。

    “你……”苏隽说不出话来,从荷包里的玉瓶里掏出药丸给叶萱服下,他连手指都是颤抖的。寒意的流速变慢了,那股让苏隽五内具焚的焦灼终于稍稍褪去了些许。“别担心。”他轻声道,“我带你去药王谷。”

    言罢,他嘬唇唿哨了一声,只见海天之际忽然浮出了一线白浪,那浪花越来越近,波涛翻滚中,一条巨大的银背白鲨破浪而出,朝苏隽甩动着尾巴。

    船上还留有几个黑衣人,见状都惊愕地看着苏隽。叶萱不由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我,想必你也不用担心无法离开碧落群岛。”

    “它叫濯隐。”苏隽紧握着叶萱的手,“你觉得好些了吗?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药王谷。”

    “不必了。”叶萱笑了笑,在苏隽愣怔的目光中,她挣脱了青年的怀抱,“该说不愧是云中客的传人吗?恐怕武林中没有人能预料到,这几年声名鹊起的云雷剑竟然是云中客的弟子。”

    云中客,这个许久没有被人提起的名字,但江湖上却从未有人忘记过他。二十几年前,他在武林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却又突然归隐,杳无行踪。如果有谁能当得起天下第一这个名头,必然是云中客。他刀剑双绝、轻功出众,奇门遁甲,无一不精,还有一手让人望尘莫及的驭兽之术,连海上的鲨鱼都能驱使。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苏隽意识到了不对,他想要抓住叶萱的衣角,却被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叶萱回过头:“多谢你的好意,苏少侠。些许小毒,我天罗教也能解。”

    “苏少侠……”苏隽脸上的神情像是惊慌,哪怕是与鸢织生死相搏时,他也没有慌乱过,却在这一刻惶然不已,“你,你是……”他艰涩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也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叶萱的声音平静又淡然,说罢,她转身吩咐身侧的教众,“送苏少侠下船。”

    “等等!”苏隽喝道,几个朝他走来的黑衣人停了下来,但他依旧不能靠近叶萱哪怕一步。和鸢织的打斗耗费了他大半的内力,他只能徒劳无力地站在原地,盯着那道白衣的纤影,“我们说过的话……你难道忘了?”

    “我们说过什么?”叶萱笑了笑。

    “我说过的,我要娶你。”苏隽就像没有听出她话音里的轻嘲,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娶你为妻。”

    “苏少侠,那是你说过的。”少女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你果然是个傻瓜呀。”她似乎又变回了与苏隽初相识的那般模样,言笑晏晏,那笑意却丝毫没有映在眼底,“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来玄女教是为了取什么东西吗?”她扬起手,露出了掌心里一块小小令牌。

    苏隽的瞳孔猛然收缩:“银霄令!”

    “没错。”叶萱笑意婉转,“银霄令。”

    云中客最引人追逐的并非他本身,而是他身怀的一件巨宝,银霄令。这块令牌是开启一处宝藏的钥匙,传说宝藏里有无数的金银珠宝、武功秘籍,谁得到宝藏,谁就能统一武林。

    “我原本也不是很确定银霄令是不是在你身上。”叶萱柔声道,“还好,我的运气不错。”就在苏隽因为她身上的毒焦急不已时,她从苏隽身上偷走了这块令牌,“这就是我要的东西,现在已经拿到了。多谢你了,苏少侠。”

    “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苏隽哑声道。

    “苏少侠,不,相公。”少女的声音如同诱惑人心的女妖,却又透着几乎将苏隽的心脏冻僵的寒意,“我告诉一句话,你可千万要记住了……”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罂粟开了花——

    “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武侠.嫖正道少侠二十一)

    幽暗的地牢里,四壁满是湿滑的苔藓,不知道从哪里渗出的水滴从石缝中滴落而下,滴答……滴答……滴答……

    “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我圣教的圣女了。”黑衣的男人淡淡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半晌之后,他才听到一声低微的“不想”,他叹了口气,“虽然你带回了银霄令,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叶萱微微抬起头,只看得到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即使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却依旧让她浑身发颤,毒素在血液中快速流淌,苏隽给她服下的那颗药丸失去了效用,终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那些剧毒流往她的心脏。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会死掉吧。先是内力尽失,继而是浑身无力、难以行走,到最后,她将会成为天罗教第十七个死于剧毒的圣女。

    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圣女了,叶萱自嘲地想,教主亲自来通知自己这件事,大概还能说明他曾经看重自己?所谓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是教主不想下令杀她,就这样将她丢在地牢里自生自灭便是。叶萱的心里并没有失望和怨恨,她曾经无数次这样处置过违反教规的教众,不怜悯他人,也不指望他人来怜悯自己。

    在她早已冰冷的心里,苏隽大概是唯一的一片柔软。为了那个男人,她舍弃了所有,包括她曾经奢望过的未来。

    什么银霄令,不过是叶萱的借口罢了。鸢织的那一掌打在叶萱身上,她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既然如此,索性就以一个欺骗者的面目离去吧。这样苏隽就会忘了她,不会傻傻地要去和一个魔教妖女混在一起。

    如果真的死掉的话,自己到底是会灰飞烟灭,还是回到现实世界呢?叶萱不知道答案,考试系统会给考生三次在任务中死亡的机会,但叶萱早就察觉到了,这个顾寅诚口中新开发的系统,和学院以往的系统大不相同。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死掉,更没有精力去考虑什么任务的成败。

    但她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飞身上前替苏隽挡下了那一掌。系统的“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吗?那一刻的叶萱就如同一只扑火飞蛾,为了爱人可以倾尽所有。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叶萱,不是带着任务而来的叶萱,而是那个怯弱又孤勇的魔教妖女。

    毒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叶萱的视野开始模糊起来,剧毒正在侵蚀她的五感,她慢慢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骚乱声,疲倦与痛苦拉扯着她,终于让她陷入了黑暗……

    砰咚一声巨响,就在叶萱昏迷过去后,地牢的大门被人一剑劈开,四散的木屑中,苏隽踏着满地鲜血,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步伐平稳沉重,剑刃上的血迹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猩红。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在看见牢中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时轰然破碎。在看到叶萱之前,苏隽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要说什么。指责她阴险狡猾,唾骂她卑鄙无耻,夺回银霄令,自此和她一刀两断。

    苏隽想的很好很好,既然那妖女不稀罕自己,自己又何必要倒贴着去求她。可惜,现实总是让人难以掌控的。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飞掠到叶萱身边,她瘦了,小小的身躯窝在苏隽胸前,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什么都不重要了,苏隽抱起叶萱,将她的手死死地抓在掌心,就算你骗我、利用我,那也没有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

    (武侠.嫖正道少侠二十二)

    药王谷位于梧州的云霄山,那一片云雾缭绕的崇山之上,遍地都是饱含剧毒的奇花异草。山谷外,来找药王求医问药的江湖人排成长长的队伍,他们之中不乏武功高绝的好手,甚至还有几个不仁楼的黑衣刺客,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站在谷外,没有此间主人的允许,哪怕命在旦夕,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和谷外人头攒动的景象相比,山谷里十分安静。此时正是清晨,一间寝房里,宽阔的拔步床上正躺着一个熟睡的男人。他正在睡梦中,耳边却好像听到一阵阵嘈杂的声响。男人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正打算翻个身再睡,那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近。

    “阿星!阿星!……”

    他不满地拽起被子捂住脑袋,不妨一声叫喊在他耳朵边上炸了起来:“阿星!快醒醒!”

    “我靠!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沈星一把将被子扯下来,气势汹汹地瞪着来人,不出他所料,敢在药王谷里这么嚣张的,除了他那个二愣子好友苏隽,别无他人。

    苏隽压根不理会沈星的起床气,拽着沈星的袖子就把他往外拖:“药王前辈呢,我有急事求见他。”

    “哎哎哎,别扯我的袖子。”沈星连忙出手拯救自己的衣服,“老头子出谷云游去了,你找他干嘛?”

    “什么?!”苏隽本就焦急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他握了握拳头,“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这就去追他。”

    “出什么事了?”沈星的眉头皱了起来,苏隽这小子这么失态,太稀奇了,“你受伤了?不对……”他随意扫了苏隽一眼,“受伤的不是你,是谁?”

    “是……”更让沈星诧异的事发生了,苏隽的脸上露出忐忑又焦虑的神情——这是沈星从没见到过的,他深吸一口气,“是天罗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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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沈星弄清楚来龙去脉后,他也已经为昏迷不醒的叶萱诊治了一番。收起手中的银针,他长叹了一口气。果不其然,一直守在旁边的苏隽立刻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怎,怎么样?”

    “她身上的毒霸道的紧,不好办啊……”

    苏隽的眼睛立刻黯了下来,他望着榻上的少女,那双黑水晶似的眼睛正紧紧地闭着,苍白的小脸如同枝头上即将凋谢的花,风一吹,便会碎成齑粉。苏隽的心不由一阵抽痛,他没办法忘记在地牢里见到叶萱的那一刻,而苏隽也明白了叶萱骗自己的原因。

    自己果然是个笨蛋,被这个妖女骗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又上当了。假若他没有听说叶萱被剥夺圣女之位的消息,继而在疑惑中去了天罗教,那他是不是……会永远失去眼前这个人……

    “阿星。”他转过头,紧握的双拳里,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请你好好照顾她,我去找药王前辈。”说罢,他拨腿就走。

    “站住,站住!”沈星连忙拦住苏隽,他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我说你着什么急啊,这毒虽然霸道,我也没说不能解啊。”

    “你能解?!”苏隽顿时瞪大了眼睛,眼里的激动几乎要溢了出来。

    “啧,我好歹也是老头的亲传弟子,天下间就没有我不能解的毒。”沈星得意道。

    正如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苏隽是云中客的弟子,他的好友沈星乃药王传人,也是只有寥寥数人才知晓的事。药王谷拥有天下第一的高绝医术,但想求得药王的医治,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因为药王出手救人纯凭心情,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武林盟主。

    如果说叶萱身中的毒有人可以解,那应该就是药王了。可叶萱是魔教妖女,和药王谷又没有一星半点的交情,凭什么去求药王帮自己解毒。虽然那时候在船上苏隽要带她去药王谷,她也没指望苏隽真能请动药王。

    将叶萱从天罗教救出来后,苏隽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他心里不由更为懊悔,暗自下定决心,若叶萱能挺过这一关,必定将关于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再不能让两人之间有误会了。

    既然沈星表示自己可以解毒,苏隽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了大半。他看着沈星给叶萱喂下了两颗药丸,叶萱面上痛苦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些许,苏隽心下欣喜,恳切地对沈星道:“阿星,多谢你了。”

    “我倒是没什么。”沈星提笔给叶萱开方子,“主要是你小子。”他朝昏睡的叶萱努了努嘴,“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多半可都是因为你。”

    “我知道。”苏隽愧疚地低下头,“若她没替我挡下那一掌……”

    “你以为她之所以中毒濒死,是因为鸢织那一掌?”沈星挑了挑眉。

    苏隽有些疑惑:“难道不是?”

    “中毒确实是因为那一掌,只不过毒性如此猛烈,甚至差点要了她的命,却另有原因。”见苏隽看着自己,沈星刻意拖长了调子,“都是因为你……破了她的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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