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雪妖的谎言及真相
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暖暖的,让祈身上的酸痛舒缓了许多。可是半醒的他总觉得背後很奇怪,透过衣服布料,凉凉的感觉不停传过来。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眼前的景色美的让他有点看傻了眼。 血红色的樱花花瓣随风飘落,积在树上的薄雪也跟着纷乱的飞舞着。鲜红与纯白强烈对比的颜色在空中飞舞,看起来却格外的和谐。 转头四处看了看,现在好像是坐在树下的样子。正想看看身後,却又被一旁沙沙的树枝声响吸引了注意。 一阵风起,又再飘散了许多如鲜血般的红樱,如梦似幻的樱花雨,让他回想起了妹妹的小小身姿。以前一起赏花的时候,她在花雨中奔跑,跌倒了哭泣着。但一牵起来,她看见漫天飞舞的花瓣,立刻又笑的好美。 为什麽必须要跟她经历生离之苦? 霜月感受到祈的情绪波动,从背後伸手紧紧的抱住他。刚才趁他昏迷时埋下了恨意的种子,看起来已经开始发酵了。 舍不得祈的关切眼神,但是再舍不得也终究要放手。 「主人?」怀抱的力道大到让祈有点生疼。从双手拥抱的力量,真切的感觉到他的雪妖在不安。转过头,身後的人依然温柔的微笑着,是祈很喜欢的笑容。 「怎麽了?身体好些了吗?」霜月感到松了口气。他转过头来时,不是表现出憎恨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担心眼神。 我们还有些时间,对吧? 「嗯,好多了。我睡了很久吗?一直压在您身上有压疼您吗?」现在应该刚过中午不久,虽然不记得是什麽时候昏过去的,但应该没有睡太久。 刚才真的好舒服... 「我喜欢抱着你睡,你抱起来很舒服。还要晒会太阳吗?会不会太热?」霜月将头埋进祈的颈项间不停蹭着,他也贪婪的不停吸着没有酒气调味,祈最原始的香醇味道。 「不热,这样刚刚好。哈哈,好痒喔。」祈明显感觉到身後的人真的非常不安,也疑惑着为什麽他都不愿意说出口? 霜月趁势将不停笑着的祈推倒在地,压在他身上与他相互凝视着。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他们给了对方温柔的深吻。 分开後,霜月将躺在地上的人拉起,并将槿准备的午餐小盒子递给他,「饿坏了吧?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最晚太阳开始下山前我们就得回去了。」 「谢谢主人。」祈接过午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 回家後,槿被处罚了一顿,就霜月的说法只是小惩而已。那晚,雪妖早早的哄睡了他累坏了的人类,陪了狐妖顺了整晚的毛。 这几天,霜月拉着祈到处在山上游玩,有时候戴着小号肛塞,有时候没有任何的负担。 月圆的前一晚,两人一起躺在樱花山谷的草地上,看着满天的闪烁星斗,非常的美丽。 「以前很喜欢跟梦梦一起看星星,星空很美,梦梦也很美。」祈感叹的说出突然窜入脑中的回忆。 最近很奇怪,老是想起妹妹,好像对於想回到以前生活的执念越来越强烈。 「你会恨我吗?」霜月压抑了心中的不舍,假装不经意的询问。 「不知道...」心境很复杂。虽然决定了留在这里陪着美丽孤独的大妖,但最近盈满心头的不甘及对家的思念又是什麽? 差不多了,憎恨的种子虽然在祈的身上似乎作用不怎麽大,但他确实的被动摇了。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再也不会见面的未来,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霜月翻了个身,将祈压在身下,「再怎麽想念你也回不去了,紧抓着那些没意义的东西做什麽?」他尽量让自己摆出轻视、挑衅的态度。 「是的呢。」祈轻笑着,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只是安静的用双眼凝视着霜月的深邃眼睛。 「您好美。」沉默的时间很长,但在冗长的沉默後,祈最後只留下这句话。 已经进入午夜,霜月明显的感觉到力量在不停的快速流失。已经开始了,劫难的满月,以往都要等到当天的满月初升才会开始,没想到这一次刚过午夜便开始失控,这速度实在太快。担心继续留在外面容易出意外,起身带着祈一起回家。 简单的沐浴後,祈在霜月的房间等待,他不停思考着为什麽这几天霜月很奇怪。像刚才,他虽然用轻蔑的态度说着伤害的话语,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了他的真心。 他根本不想说那些话。 祈在那双深邃的眼睛中解读到了这个,所以他才微笑着,什麽都没说。 正在沉思中,门突然被打开,霜月一脸冰冷的走了进来,直接将祈压在床上,加上了手脚束缚。 「怎麽了?您不需要这麽做,我也不会逃。」祈的语气无比的温柔,眼神非常的专注,那是信任以及包容的眼神。 霜月内心满是挣扎,已经留不住的人,何必再掠夺他的身体? 原本满是期待今天,至少是在结束这漫长生命前,最後的一个期待,却被祈眼中的信任完全击垮。 带点遗憾也许也不错。 「当然不能让你逃走,我要到村子中抓几个人来吃。这个满月会削弱我的力量,你以为单靠你的精气能让我吃饱吗?」霜月冷笑着,背对着祈。 现在不能再看到他的双眼,那双眼睛,会让人舍不得残忍的对他。「我要进入睡眠了,不吃饱醒来时会很难受。」 「不,我是您的食物,请您不要伤害村子里的人...」怎麽会,被死死束缚在床上的祈无法相信霜月的话,努力的挣扎着。但越是挣扎,手腕上的疼痛越是明显。 霜月不理会床上人的抵抗,迈开脚步准备往外走去。 「霜月,住手,不要伤害任何人,妖物都是这麽不守信的吗?」祈发出了怒吼,他不就是食物吗?他不就是祭品吗?不就是用他一个人换了大家的安全? 「当初你说你想要活着,这就是代价。已经被慢慢蚕食的你,早就不美味了,长眠前拿来当点心都不够。你也别以为自己逃的掉,你会被绑在这里,几个孩子会轮流照顾你,等我睡醒就拿你来当开胃菜。」厌恶的冷淡口气,一句句刺入祈的内心。霜月的的眼中流动着少许的湿润情绪,也许刚才应该再抱他一下的... 「霜月你...你要是敢动村人,我也会杀了你珍视的式神们!!」再怎麽不相信,但事实这样的摆在眼前,祈无法压抑满腔的愤怒。 「你要是动了他们,等我醒来我会屠村为他们血祭!」留下怒吼中的人,霜月冷冷的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祈依然被綑在霜月的床上。 槿会定时进来喂食,如果祈不肯吃,他会强硬的逼迫吃下。甚至也会定时松绑让祈解决如厕等生理需求。 毕竟槿是狐妖,从心智控制行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为什麽不杀了我?」不知道过了几天了,每次在槿的控制下不停的延续着生命时,祈都满心的憎恨。血红的双眼,怒视着眼前美丽的妖物,为什麽以前会觉得这些凶险之物可爱? 「主人只命令要养着你到他醒来,我会完美的执行主人的每一个命令。」槿淡淡的回覆,依照被吩咐过的应对方式回应。 他其实有点喜欢祈,但即使被憎恨,他也要完成主人的最後一个命令。 「那卑劣的妖怪吃了多少人?」今天手脚似乎没有被槿给控制住。祈压抑住激动的情绪,试探询问了村人的状况。 他记得很清楚,霜月说过杀了他,就可以解开山神的古老禁咒。这几天也套过葵的话,得知了霜月长眠的地点,如果他真的伤了其他人,那麽就算是趁人之危,也会动手杀了他。 憎恨中,祈的心里总是暗自期待霜月说的那些都是谎话,所以小心的做着最後确认。 「一对快要结婚的年轻男女。他们的血肉很香,连我们闻着都很心动。」槿转身拿取物品,悄悄的落下了一滴泪。该是到了跟主人道别的时候了。 快要结婚的男女?祈瞪大了双眼,内心被愤怒与恐惧盈满。 不会是梦梦吧... 「那个女孩身上有跟祈很像的味道,主人吃的很开心。」谎话,这些都是谎话。槿的内心难受的不停叫嚣,但是霜月怕他无法好好执行命令,在他身上下了制约,他无法说出真相。 彷佛听见理智断掉的声音,祈的脑中一片空白。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镜子前的刮胡用小刀,直击狐妖的腹部要害。瞄准了腹部动脉的位置,迅速确实的给了一刀。 槿违背了霜月的命令,他要他们三个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愤怒的祈误伤。但他半刻意的接下了来自祈的愤怒,只因为自责自己看着明明互相喜欢的两人,最後走向互相伤害却无能为力。 祈离开了,往霜月所在的地方走了。 槿跌坐在地上,眼泪及腹部的鲜血都不停的流着。直到被血腥味惊动的角进来时,他才开始止血。 「为什麽这麽傻?」角满心的不舍,动作轻柔的替槿包紮治疗。 「留下一道痕迹,用来记着我们深爱的主人...角,我有点累,帮我整理主人的房间好吗?等祈离开,我们就把主人带回来...」血止住了,但眼角的泪水怎麽样都停不下来。 但直到他们花了点时间,好好的整理布置了霜月的房间,祈仍没离开这个与世隔离的空间。 禁咒一直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让等待着的三只小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该不该去霜月沉眠的山洞看看? 会不会祈没直接给霜月致命一击,而是慢慢的凌迟着他们的主人? 当葵说出这样的猜测时,三人的心又疼了起来。 最後实在按捺不住,槿大量失血後的苍白脸色也恢复了些,他们才一起往山洞前进。 离霜月所在的地方越近,感觉越是怪异。怎麽样都嗅不到血腥味,甚至周遭安静的有点吓人。 这是怎麽一回事? 祈呢? 在洞口面面相觑的三只小兽,明确的闻到了祈的味道,但其他的什麽都没有,这实在是... 小心翼翼的进入洞穴中,这里对人类来说是极寒之地,槿让葵回去拿些保暖的衣物,如果祈没动手的话,也许他会用的上。 隐蔽了气息,槿跟角悄悄进入,躲在暗处查看里面的状况。 他们看见祈坐在霜月躺着的石台边,温柔的抚摸着紧闭双眼的霜月。他眼中的恨已经消失殆尽,只是带着柔和的表情,一下一下的顺着美丽的银白发丝。 槿跟角对眼前的景象感到茫然,他们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轻声的讨论後,两人决定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由角护在槿的面前,他们小心翼翼的走出阴暗处。角警觉的看着祈放在石台上的刀,眼神及周身都散发出极致的杀气,用来镇慑敌人。 察觉到不带善意的靠近,祈抬头发现是角跟槿後,立即松懈了下紧绷着的戒备状态。 「槿,我很抱歉伤了你,但是能告诉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说明了槿腹部的伤口可能还没完全止血。但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了没什麽大碍後祈道了歉,并紧接着追问,他想要知道真相。 「你为什麽会发现...」槿非常的讶异,对於现在祈的理智,以及祈眼中的温柔,他种种的反应都令人惊讶。 「他的身上没有血腥味,所以我到了村子里一趟。梦梦很好,她的未婚夫也很好。最後我在村里绕了一圈,不像是发生有人失踪或是离奇死亡的样子。当然我也想过霜月会不会从另外三个村子抓人,可是村长家的联合失踪登录表及死亡登记中都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们都在说谎,但我不知道为什麽。」祈陈述着发现的经过,但是他也只是简单的说明而已。 刚闯进山洞时,他确实愤怒到无法思考,举起了刀准备往霜月的胸膛刺入。 但是,他看到了。 他的泪水结晶被霜月握在手中,在熟睡了,已经半张开的手掌中。那一刻,他停下了所有动作。思考着霜月突如其来的巨变,是因为对他珍视到想紧握在手中,最後才找村人当替代品吃了吗? 而冷静下来的祈,这时也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上次霜月杀了魍魉时,血腥味明明萦绕在他的身周好一段时间。那时後问过他,是不是只有妖物的血味会弥漫这麽久? 当时霜月说不论杀了什麽生物,血腥味会如同挥之不去的罪孽般,持续着好一段时间。尤其是在纯净的山上,谁掠夺了生命,味道都会清晰无法遮掩。 那麽沉睡的霜月身上依然是熟悉好闻的气味,不就是他没有杀生的证明? 然後祈才下山去绕了一大圈。 槿愣住了,他想要告诉祈所有的事情,但是霜月的制约让他无法交代来龙去脉。想要靠近祈,但却被角一把抓住。他依然对祈抱持着戒备状态。 看见角眼中的警戒,祈将身旁的刀子丢到了手构不到的地方。站起身简单的展示了身上确实没有夹藏任何的危险物品,角才稍微的放了心。 「他们无法告诉你发生了什麽事,但是我可以。」洞口出现爽朗的男性声音,紧接着是祈曾经见过一面的山神缓步走入山洞。 「槿受伤了吗?霜月不是嘱咐过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你这样会惹他生气的。」山神一把抓起跪在地上向他行礼的槿,带到一旁的石桌上检视伤口。 「霜月不在,你们连包紮都不会吗?他平常究竟有多宠你们?」山神摇了摇头,动作俐落将凌乱的绷带拆掉,上了药後再重新包紮好。 「谢谢您。」重新包紮後,槿立刻觉得舒服多了,山神的药效果非常好。 阻止了槿起身,山神让他继续躺在石桌上休息,自己则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山神歪着头,仔细的思考着。 最後他从古老禁咒的爆走开始说明,霜月不只一次的吵着要让祈回去现世,他确实也背着霜月尝试过了,真的怎麽样都解除不了。所以最後雪妖决定提早用自己即将凋零的生命做为交换,用残喘的生命镇守在山上,直到下一个雪妖诞生,以换取一个小小人类的自由。 「即将凋零是怎麽一回事?」祈皱紧了眉头,原来这才是真相,所以霜月才会刻意激怒,只为了要他动手。但是他还真没听说过妖物会凋零这件事,於是向山神追问着。 山神细细的说明了自然的循环。这座雪山上的雪妖不只霜月一个,他已经是第四个雪妖了。每个雪妖诞生於雪山纯粹的灵气及霜雪的及寒之气中,他们是由冰构筑而成,除了他们的心。 他们不是生来就冷若冰霜,也不是生来就对世间万物感到无趣,他们也会有很丰富的情感。像霜月,他其实有很温柔的心。但是极寒的身体会随着时间逐渐冰冻他们的心,随着活着时间越长,心会逐渐的冰冷。当完全化为冰块时,无法跳动的心,会让他们开始崩解,最後化为山上的霜雪,回到最初的状态,回归雪山的循环。 这是谁都无力改变的过程,只有真挚的爱可以停止心的冰冻进程,甚至时间足够的话,可以慢慢融化被冷冻的心。霜月也曾努力过,确实开始收式神时,对这些软萌小东西的关爱,可以延缓冰冻的速度,但是时间一长,还是抵挡不住自然的演进。 山神也曾劝过霜月在这些孩子们中找个真心相爱的对象,但霜月只是淡淡的说实在无法对他们产生宠物以外的情感。而且最初收留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因为他们的可怜遭遇,想要让他们一个个修练成能够独立生活的妖物而已,倒都不是他刻意去找来的对像。 妖物本来就容易沉浸於原始的慾望中,而大妖的精液是小小兽妖们修行时最好能量来源。反正都要提供这些孩子们修行必须的能量,霜月又比较喜欢全面掌控的调教,最後才会跟身边的孩子们变成这样的关系。再说这些刁钻的小小兽妖不只没有节操,不严厉一点进行掌控,他们很容易被原始慾望带向堕落之路。 山神仔细的解释着,但他独独跳过了霜月跟祈的以前曾经相遇的事情。这件事,如果祈愿意留下,再让霜月自己说吧。 但看着祈盈满眼眶的泪水,他应该不会选择离开。 这样也好,剩下不多时间的雪妖,还是能在最後享受到许多的幸福吧?他曾经给了许多悲惨的孩子幸福,这次终於轮到他不用再寂寞了。 虽然最後可能还是免不了与霜月道别,但至少不是在悲剧的收尾下,至少应该能看见他幸福的笑容。山神在心里欣慰的想着,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雪妖孤寂凋零的末路,如果能有个孩子是幸福的离去,他也会不那麽难过。 「山神大人,主人还会醒来吗?」看着熟悉的睡颜,回想起满月的前几日,霜月时常不经意出现的悲伤眼神,祈觉得心里很刺、很痛。 「会醒。他的时间本来就还没到,这次是打算以频死状态,像是人柱般的沉眠进行镇守,直到他凋零为止。」这样的状态是最稳定的,可以稳定的将所有的精气用在平衡雪山地气,也能省去山神许多的麻烦,所以霜月一直认为这是很好的交换祈自由人生的筹码。 他不知道的是,山神其实很舍不得雪妖的牺牲。 「您怎麽那麽傻?」祈轻轻牵起一把霜月的头发,用双唇在上面落下一个吻。美丽的雪妖,总是令他心疼不已。 山神静静的抱起槿,带着角一起离开山洞,准备将小小的两人世界留给了祈及霜月。现在才抵达的葵,默默的将御寒衣物披上了祈的肩膀後,也跟着山神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