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云端黑手

    亚当无所畏惧地坦然看着他：“怎么，你现在就要处理掉我吗？”

    斯坦森勉强笑了一下：“闭嘴，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他看着三号离去的方向，又对亚当发狠道，“这些蠢货都是没有脑子的怪物，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功劳，我做的事情没有谁能替代，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厉害，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得到教训。”

    亚当耸耸肩，满脸不在乎，他听得出来斯坦森只是色厉内荏地逞强罢了。

    这种轻视的态度越发惹恼了斯坦森，他揪住亚当的衣领瞪着他：“怎么，小鬼，现在连你也敢看不起我了？”

    “如果我知道你早晚会杀了我，求饶也没什么用，那你说我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你？”亚当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微弱地笑了笑，“别这么对我，我可不是你的敌人，你的怒火也不该发泄在我的身上。”

    斯坦森瞪着他，下巴因为紧咬着牙而危险地晃动了一下，接着他慢慢松开了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亚当眉头微挑，不是凶狠地甩开亚当，而是慢慢松开了手，斯坦森的自制力比亚当想的要强。亚当抓住了斯坦森的手，出乎意料的动作让斯坦森皱起了眉，本能地警惕起亚当的用意。

    “如果你想杀我，请告诉我真相，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亚当没有刻意装的多么可怜，对付斯坦森这种家伙，装可怜的招数没用，他只是说出他真实的想法，哪怕死，他也要死得明白。

    斯坦森听了，嘴唇僵涩地蠕动了一下，张开的时候却变成了坏笑：“有时候无知也是好事儿，小宝贝儿，知道你该恨谁有什么用呢？”

    “我会报答你的。”亚当抚摸着斯坦森的手臂，斯坦森乍看之下并不健壮，可手臂却有如钢铁般结实。

    和那两个似乎没有情欲的大块头不同，斯坦森对于这样的勾引很没有抵抗力，亚当已经看到他的喉结在轻微地颤抖，更看到了他眼里的渴望。

    “你肯定知道心如死灰的雄虫是什么样子，但你肯定不知道乐于奉陪的雄虫是什么样子。”亚当眉梢挑动，嘴角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我想死的明白，也想死的快活，你一定不忍心拒绝我的吧？”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斯坦森犹豫了，他没有拒绝。

    亚当趁热打铁，这回多加了一点可怜和乖巧：“我只想知道肖和瑞安去哪儿了，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暂时不会死，如果表现得好，他们甚至会活很久。”斯坦森抬眼看了看左右，像是担心有没有监听的样子。

    这里是他们抢来的梅格妮维尔号，本就没有监控亚当隐私的摄像头，斯坦森这个本能的小动作，暴露了他深深的不安全感。

    “他们会成为角斗士，在这片宇宙最有名的角斗场里彼此厮杀，或者和最凶狠最可怕的怪兽搏斗，只要能活下来，他们就是英雄。”斯坦森说着说着，又不禁泄露了一丝恶意，看来很满意肖和瑞安将来的结局。

    可这个答案太让亚当意外了，角斗士，这个古老的名词，怎么会出现在虫族的世界里。

    亚当的震惊取悦了斯坦森，他反过来握住亚当的手，拇指暧昧地抚摸着亚当的手背：“你不知道宇宙里有多少嗜血的蠢货，喜欢看强大的虫族战士表演生死杀戮，那可是相当刺激，相当赚钱的生意。”

    “仅仅为了抓捕角斗士？你们就敢对虫族军团出手？”亚当仍然不愿意相信。他知道在宇宙里还有其他外星种族的存在，但因为虫族的强大和霸道，所以在虫族所在的星域里都没有外星种族的存在，以至于外星人对于现在的亚当来说，依然是个只存在于图片和新闻里的科幻概念。

    虫族如今的地位是靠着实力打出来的，外星种族几乎不敢招惹适应力强又战斗力强悍的虫族，怎么可能敢直接对军团出手，抓捕军团正规军的战士呢？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抓捕角斗士。”斯坦森冷哼了一声，神色愤恨，“斗兽场确实是一门大生意，可远远比不上挑衅虫族正规军团的危险，但是，小可爱，难道你不知道，在宇宙里最硬通的商品，其实就是种族本身么？”

    “看到那些没脑子的大块头了么？”斯坦森嫌恶地用大拇指比了比门口，“他们才是真正的生意，没有性能力的虫族基因战士，听话又好用，物美还价廉，这才是大生意，真正的大生意。”

    亚当的手一下就从斯坦森的手里抽回来了，实在是斯坦森说的事情，太让他震惊了。

    “如果你的哥哥表现够好，说不定你会多出很多个哥哥呢。”斯坦森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单是想象那副画面，亚当就感到无比恶心，宇宙中最大的资源就是种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他感到无比恐怖和寒冷。

    想到这儿，亚当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整个身体都退缩着远离了斯坦森。

    “怎么了？”斯坦森瞪着亚当，他是故意在吓唬亚当，可也不至于让亚当怕成这样吧。

    “你们，有虫族的生育技术……”亚当喃喃着说道。

    斯坦森的脸色也变了，他盯着亚当，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温柔：“知道的太多就更容易死，亚当，现在我是真的不能留你了。”

    亚当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了。

    自从黑暗时代开始，虫族就一直生育率低迷，自然降生的虫族数目很少，按照这个趋势，虫族只会越来越少，直到灭亡。

    但实际上，虫族的基因技术才是他们最先进的科技。有很多虫族，或许是几十甚至百年前就已经受精的虫卵，只是按照顺序到现在才孵化……

    这也是为什么虫族从小就对雌虫进行集中管理和教育，除了极少数军功卓着的雌虫能够养育孩子，其他的根本都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有的雌虫不知道自己的雌卵什么时候被提取，有的雌虫根本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有了孩子，有的雌虫更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或许过了数年乃至数十年才出生，他们根本就见不到面……

    这个残酷又高效的生育统筹，由三大主脑共同监管，而具体执行者就是独立于三大主脑，又具有最高权限的海雅。

    在繁衍虫族的权柄上，海雅甚至拥有凌驾于三大主脑的权限。

    这个秘密还是艾尔弗莱克告诉亚当的，作为数目稀少到快要灭绝的族系，锹族其实不是每一代都能遇到合适的雄虫家主，有时候快要断绝的时候，就会启用冷冻上百年的虫卵。

    艾尔弗莱克提到自己有个侄子，但从真正的辈分来说，其实是他的曾孙子辈。而艾尔弗莱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受孕生日”。

    这是虫族最高也是最绝密的技术，外界绝难破解虫族的基因奥秘。

    都说最可怕的敌人总是来自内部，亚当很清楚，用雌虫决斗来经营斗兽场不算什么，绑架虫族军团正规军不算什么，制造虫族基因战士，才是最可怕，最黑暗的秘密。

    亚当想起了前世的一句戏言“我上面有人”，斯坦森的背后，不知道究竟是谁，肯定，是站在法布尔云端的某位吧。

    斯坦森和亚当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斯坦森主动开了口：“很少有雄虫知道虫族生育的秘密，你很特别，是海雅告诉你的？”

    亚当轻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斯坦森坐到了他对面，依然是那个身体前倾，双肘撑着膝盖的姿势：“既然你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他放松地晃了晃肩膀：“这不是我第一次服役，也不是我第一次逃离兵役，更不是我第一次被逮捕。”

    “你明白吗？这是一个循环，我混进黑区，被逮捕，然后我被分到某个军团，成为士兵。接着，从内部系统攻击奈伦娜，挑选合适的目标，突袭，绑架，逃离，接着，我会再次回到黑区……”斯坦森盯着亚当，他的话已经极其坦白了，却好像还藏着秘密，一个渴望亚当能猜到的秘密。

    战争主脑奈伦娜，亚当想起了什么，斯坦森之前也提到过，他是能够影响奈伦娜的关键。不，其实不是，他只是个棋子，一个小卒子，或者说一个病毒，只要他混进了军团内部，混到能够接触到战争主脑奈伦娜的职位，他就成功了。

    “所以，并不是某个军团的高层在配合你们，而是你们……你们……”亚当说了几次，也没有办法说出他的猜测。

    三大主脑统管虫族的一切事物，以近乎绝对理智绝对公平的管理掌控着虫族，虫族也早已默认了三大主脑的无上权威。就连亚当也相信，三大主脑是大公无私的，绝对公正绝对理性的。没有谁能够影响三大主脑的决定，更别提隐瞒，甚至操控。

    如果斯坦森暗示的事情是真的，那对于虫族的损害将是毁灭性的。

    一切信任将荡然无存。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老板最信任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制造出来的听话蠢货。”再一次，斯坦森主动打破了沉默，他舔着自己的牙齿，歪曲的脸颊看起来像是个笑容，“我只是够聪明。”

    “我看起来像个只知道动手的粗鲁蠢货，但其实我非常聪明，上军校的时候，我是星舰指挥系的第一名，我的虚拟技术非常厉害。”斯坦森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等着亚当质疑自己。

    亚当瘪着嘴角耸耸肩：“看得出来，你其实长得挺奸诈的。”

    还能用轻松态度开玩笑的亚当，让斯坦森也放松了一点，他冷哼着笑了一下，才用追忆的口吻说道：“潜伏的任务不是谁都能完成的，要在黑区活下来，要巧妙地被抓住，要在审判里避免死罪，还要在军团里混到能够接通奈伦娜指挥系统的地步。在这期间，没有谁会帮我，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完全靠我的聪明才智。”

    “这是个很复杂的活儿，我不知道有多少雌虫在和我做一样的事，但我知道至今为止我从没失手过。”斯坦森竖起了三根手指，仔细端详着，就像在端详他前半生的惊心动魄。

    亚当终于听懂了斯坦森想说的话，也知道了斯坦森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坦诚：“但你不可能永远干下去，你在黑区呆的时间比我还长，经历的事情也比我更多，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最重要的黑活儿，不能永远交给同一个手下。”亚当倾身靠近斯坦森，压低了嗓音，“你害怕了。”

    说完，他仰身陷进沙发里，看着面无表情的斯坦森。

    也难怪肖和瑞安没有察觉到斯坦森包藏祸心，更没有察觉到这场悄然靠近的阴谋。肖和瑞安在黑区混了这么多年，也就勉强维持温饱，只能保证活下去，和斯坦森这种能够混到如鱼得水的能耐完全没法比。

    肖骨子里并不是个适合在黑区生活的强者，他的勇气和坚强，其实都来自于保护亚当的决心。相依为命，这个词是同时对于亚当和肖来说的。而瑞安比肖要强一些，他有能够混成一方大佬的潜质，不过还没有成长起来。

    进入军团就等于走了明路，虽然在塔瑞特这样遥远的犄角旮旯生活无比苦闷，但至少他们只需要担心对面的大虫子，而不需要担心身边的战友。就像亚当在奈瑟的生活中迷失了一样，肖和瑞安也放松了，懈怠了，才会在看起来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被毫无防备地击倒。

    或许是亚当在死前也要求个明白的无畏和执着打动了斯坦森，才会让斯坦森想要说出自己的秘密。当然，更现实的是，斯坦森从最近发生的事情上，隐隐察觉到了改变，他们背后的“老板”，对他的态度的改变。

    这种改变亚当都已经察觉了，更别提斯坦森这样多次混入黑区，还次次都混成老大的家伙。那是一张注定到来的穷途之网，斯坦森从来没有放松或者懈怠过，他始终都在防备着这一天，他走到末路的这一天。

    “需要我安慰安慰你吗？比如你多心了，你想多了，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么糟之类的。”亚当缩进沙发里，笑得有点挑衅。

    斯坦森探身捉住亚当的脚，将他拉扯得倒在沙发里：“小鬼，别用那些蠢话糊弄我，你知道什么才是最管用的。”

    “你其实才是珍宝，他们根本不知道。”斯坦森探身压住亚当，抚摸着亚当的脸颊，“比起那些傻乎乎的武器，你才是虫族最需要的战士。”

    “那你还会杀了我吗？继续为你的老板尽忠职守？”亚当握着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双腿勾着斯坦森的腰，“替他卖命？”

    “别想影响我，那是我的事。”斯坦森抓住亚当的小腿，顺着亚当的小腿抚摸着。

    亚当笑了笑，直接探手握住了斯坦森的裆部：“那我们等会儿再谈。”

    “等会儿？”斯坦森抬头看了看时间，“你太低估我了。”